面对故人和记者,“郎医生”始终紧张。她没有行医执照,自称只是“帮乡人做做保健”,对眼下诊所的经营情况,她只字不提。就连师傅孙兆生,也只说“不再联络”。
一位老人坐在诊室一角。“郎医生”把火罐拔到他的腹部。这位老人极像谢宏军画中的某位:赤裸的双腿上肌肉萎缩了,显得非常细瘦,大衣松散地搭在身上,面带愁容。
问及年龄,答曰七十。再问职业,退休铁匠。当知晓发问者是为孙兆生而来,老人突然健谈起来。说起孙先生在的时候,给他瞧好了腰病。这些年没保养,又复发了,“便来找孙先生的徒弟”。
说着老人激动了,一手用拐杖点着地,一手努力地在空中挥舞指点:“拆了东边拆西边,变化太大。”他很想再说些什么,只是空荡荡的诊所早没了过去的听众和看客,没人搭话,他便兀自静默了。
出门后,谢宏军忙着为“郎医生”解释:“时代不同了,她害怕。”画家对这些“熟面孔”还保存着一份情谊:他念叨着刘二的生意更大了,一个村姑去了扬州娱乐城当陪酒女郎,村长因贪污被判刑,他的情人也离了婚,远嫁他乡。当然,大部分乡村病人的命运他早已不知,只见过卖鸡蛋的姑娘一面,“头发更黄了”。
至于“孙神医”,听说在南京还买了辆小汽车。
“中国各阶层的变异,农民最大。”谢宏军分析道。但他豪言,即使乡亲子弟进城打工、变换身份甚至再不接地气,“我也能画出他们的本相,我熟知!”
事实上,这些年他忙着画80年代明星肖像,画政治事件,画影视剧中令人怀旧的情节,就是没有再画过这群乡民。
而对待那些老旧的素描,他把它们装进脏乎乎的塑料袋,又扔回阁楼。正值傍晚,小窗里透出微弱光线,那厚厚的一沓就在这光线中“砰”地落地,扬起一团尘土。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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