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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馬官員被“圍獵”三部曲:生貪念、交朋友、吃朋友

陳曉英

2015年04月13日11:22  來源:法制日報  手機看新聞
原標題:落馬官員被“圍獵”三部曲:生貪念、交朋友、吃朋友

  關注理由

  重大案件總在不經意間發生。快餐式的閱讀后,案件又會不經意間從你腦海消逝。其實,有些案件值得留在你心底,因為其中有生命、有道德、有法治、有警示……每周,《法制日報》案件版都會推出“案件特稿”欄目,為你解讀上周重大案件,體會其中法理情。

  上周,有兩起案件引人注目,遵義市委原書記廖少華、南京市原市長季建業兩隻“老虎”分別一審領刑。縱觀近年來的腐敗案件可以發現,很多落馬貪腐官員都與不法商人有深度勾連,有的人既被“圍獵”又搞“圍獵”。官員與商人勾肩搭背的案例警示我們:權力與金錢勾連,必定導致腐敗。不管權錢交易演變出多少花樣,披上多麼合法的外衣,在法紀面前不過是欲蓋彌彰。

  記者陳曉英

  一名落馬官員的背后,總會有一連串商人“朋友”的魅影若隱若現。

  4月9日,在陝西省西安市一審獲刑16年的貴州省委原常委、遵義市委原書記廖少華也未能跳出這樣的“腐敗俗套”。“我不是從思想品德、為人上結識既相互促進又清淡如水的朋友,而是交了一批重哥們義氣,又帶有銅臭味的老板朋友,思想逐漸發生變化,貪欲也隨之培養起來,最后被這些所謂‘朋友’溫水煮青蛙。”這名曾在各種場合高調反腐的副省級干部,在庭審時曾如此供述。

  9成受賄贓款來自3名朋友的江蘇省南京市原市長季建業,幾天前在被告人席上最后陳述時也如此“總結”道:“回過頭來看,我的主要問題發生在一個20多年的朋友圈。”

  梳理近期落馬貪官的墮落軌跡,不難發現其共同點都是被商人“圍獵”。近年來,在畸形的官場文化影響下,一些官員的“朋友圈”逐漸演變成了“腐敗圈”。在貪念驅使下,一些官員成為商界的“圍獵”對象,一步一步與“朋友”結成了腐敗“同盟”,不惜逾越黨紀國法的底線為“朋友”輸送利益,並最終淪為階下囚。

  廖少華季建業

  升官路上商人追隨“圍獵”

  今年55歲的廖少華,畢業於鐵道工程建筑專業,從鐵五局的見習生到工程師,到鐵五局副局長兼南昆鐵路指揮長、黨委書記、貴州水柏鐵路有限責任公司董事、總經理,廖少華在鐵路部門工作20多年。1998年,38歲的廖少華已經是貴州省計劃委員會副主任、黨組成員,成為正廳級干部。從2001年年底開始,廖少華先后在六盤水市、黔東南州、遵義市做市長、書記,官至副省級。

  一路升遷中,廖少華也一路被自己在經濟領域的“朋友”圍獵。一審法院審理查明的9項受賄事實,清晰地勾勒出了廖少華在經濟領域的“朋友圈”。

  2004年春節到2012年6月,廖少華在擔任貴州省六盤水市市長、黔東南州委書記期間,為六盤水市盤縣紅果大酒店、浙江豐球集團等單位和個人在獲取政府扶持資金、取得銀行貸款、爭取建設開發用地、承攬政府投資工程項目、催要工程款等方面提供幫助。作為回報,陳春章、龍向彬、曾佐橋、曾超懿、張宇恆、何智慧這些“朋友們”也慷慨給送給廖少華人民幣共計1324萬元。

  盤點廖少華的“朋友圈”可以發現,廖少華走到哪裡,他的朋友們就跟到哪裡。2002年到2005年,廖少華在擔任六盤水市市長時,盤縣紅果大酒店法定代表人陳春章就通過廖少華獲得政府貼息55萬元、政府技改資金60萬元,並獲得貸款1300萬元﹔廖少華到黔東南州委擔任書記,陳春章也謀求在黔東南州發展,這次,他在廖少華幫助下,在未實際投資的情況下獲得土地轉讓款3500萬元,並承攬了多個政府投資工程項目。為了感謝廖少華的幫忙,7年間,陳春章分10次送給廖少華394萬元。

  無獨有偶,與廖少華一前一后被法院一審宣判的江蘇省南京市原市長季建業也“處境相同”。“回過頭來看,我的主要問題發生在一個20多年的朋友圈。”季建業在庭審時說。

  據辦案人員介紹,季建業案傳統賄賂少,多數表現為收受股票收益,接受他人提供的裝修,低價購買別墅、墓地等方式受賄,且收受的賄賂多放在朋友處,受賄在體外循環。比如,蘇州市錦聯經貿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徐東明就是季建業“朋友圈”中的一名商人,他曾是季建業下屬,深得季建業信任,家裡有很多事情都委托徐東明去辦。季建業有些受賄所得,可以放到徐東明那裡而不需要徐東明出具任何手續。

  在針對季建業的7項指控中,“項目腐敗”突出,其中6項涉及項目開發、設備供應、獲得土地使用權、拆遷、建設等,僅僅是蘇州錦聯經貿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徐東明和吳中集團董事長朱天曉給予的財物就達1030萬元,佔季建業受賄總額的9成。由於季建業曾擔任多地一把手,其任下的昆山賓館、揚州迎賓館等裝修工程,均由其違規操作交給徐東明等人承攬。

  辦案人員介紹,季建業案大部分受賄行為發生在固定的、常年交往的老朋友,很多案件當事人都是季建業交往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朋友,長期相互利用。季建業每年春節都會召集特定的幾名商人吃一頓飯,逐步形成了以季建業為核心的圈子。

  劉鐵男王敏

  從被人“圍獵”到積極迎合

  領導干部手中的權力和資源,是一些升官發財者需要借用的“法寶”。各種誘惑、算計,各種討好、捧殺,在很多地方,對一些官員的“圍獵”已經形成了一種風氣。

  一些官員被“圍獵”,聽著似乎很被動、很委屈、很無奈。剝開表象,更令人深思的問題是,為什麼這些官員這麼容易被“圍獵”?是商人的唯利是圖不擇手段,還是個人的修養不夠定力不足,抑或是有待完善的制度環境?到底是誰“圍獵”了誰? 

  前不久,中央紀委監察部網站就刊文揭發了劉鐵男這個省部級“老虎”被商人“圍獵”的內幕。

  文章披露稱,劉鐵男受賄案涉及多名民營企業老板,經濟轉型期官商勾連、權錢交易的腐敗特點明顯。劉鐵男的違紀違法事實,均是他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企業項目通過國家備案、核准、審批提供幫助。在主要涉及的行賄人中,大多是通過關系人介紹,接觸上劉鐵男后,擇機送上“禮金”、“物品”,以達到日后請托目的。因為中間這層“關系”,劉鐵男一方面覺得可靠,另一方面覺得不好推辭,然而,“禮金”收下,豈有不幫忙之理。山東某民營企業董事長宋某的賄金就是這樣塞到了劉鐵男手中。

  2002年上半年,為了拉近與時任國家計委產業發展司司長劉鐵男的關系,使自己企業申報的鋁合金項目獲得支持,宋某通過他人請劉鐵男一起吃飯。飯后,宋某遞給劉鐵男一個袋子,說:“這次來也沒帶什麼東西,給你買了件衣服。”劉鐵男推辭了一下,見袋子裡放的是個襯衫,就拎著袋子上車了。回到家打開盒子一看,衣服裡面夾著一個信封,信封裡裝著兩萬元錢。“當時想退回去,但還是心存僥幸”。盡管這筆錢讓劉鐵男“收得哆裡哆嗦”,卻向行賄人發出了一個明確信號:此人可攻。

  有一就有二,而且,第二次往往比第一次來得更加直接、猛烈。

  在宋某多次邀請下,2003年8月的一天,劉鐵男來到其企業考察。回京前,宋某來到劉鐵男房間送行,臨走時,宋拿出一個信封塞到他行李包裡,“我們也沒給你准備什麼禮物,這是兩萬元錢,你自己買點東西吧”。劉鐵男推辭不要,宋還是把錢放進他的行李包裡。

  劉鐵男很清楚這種赤裸裸的權錢交易對自身的威脅,內心也對這種“一手交錢,一手辦事”的方式感到排斥。精明的老板們馬上就猜透了他的心事,自然也想到了能夠讓他更為心安理得接受賄賂的好辦法。於是,后期劉鐵男收受的賄賂中,都出現了他兒子劉德成的身影。

  “攻城先攻心”,而劉鐵男最大的心病莫過於愛子劉德成的人生幸福了。深諳商場攻略的老板們很快找到了劉鐵男的這根軟肋。正是抓住了劉鐵男望子成龍的急切心理,老板們紛紛通過向劉德成輸送利益,達成與劉鐵男的權錢交易。

  聽說劉德成去加拿大留學,一些民企老板就一路護送、鞍前馬后,把初離家門的劉德成安頓得妥妥帖帖。劉德成在加留學期間的求學、轉學、生活諸事,總有老板為其提供各種便利。劉德成回國后,各路人馬又樂意“帶著”劉德成合伙開公司、做生意。

  在劉鐵男受賄案中,邱某是向其“進貢”最多的一位,也是劉鐵男最信任的一位。邱正是抓住了劉德成這個“棋子”,讓初識他不久的劉鐵男很快成為自己的俘虜。

  2006年上半年的一天,為擴大PTA項目產能,邱某通過關系介紹,來到劉鐵男辦公室,請其在審批上予以關照,劉鐵男表示得按程序走。隨后二人聊起家常。邱早知劉鐵男兒子在外留學,便問:“聽說你兒子在國外留學?”劉鐵男不失幾分警覺:“你問這個干嗎?”邱說:“如果他回國了自己做生意,我們合作,我可以帶帶他。”劉鐵男當時沒表態,邱留下名片就離開了。

  邱某回酒店不久,劉鐵男就打來電話:“你說的事倒也可以考慮……”

  2006年上半年,邱某出資100萬元為劉德成在杭州注冊成立一家公司,並以虛假化纖貿易方式為劉德成獲利825萬余元。后經劉德成同意,邱將上述款項中的900萬元投入股市並安排公司員工炒股獲利1500萬余元。后又應劉德成要求,邱從公司賬戶支付1500萬余元為劉德成購置豪華轎車和別墅。

  2005年間,北京一家汽車銷售服務公司的實際控制人張某出資成立一家4S汽車店,並口頭約定送給劉德成30%股份。2007年6月,劉德成向張某提出“退股”,張某先后向劉德成支付人民幣共計1000萬元,“回購”了劉德成持有的該4S店30%股份。

  ……

  如果說手握重權的劉鐵男被老板們當成一個“捕獵”的目標,其子劉德成則被當成一個接近目標的“老虎機”,通過向其不斷“投幣”而打開捕獲權力的通道。

  與劉鐵男一樣,被中紀委當作貪腐典型推出的還有山東省委原常委、濟南市委原書記王敏。

  中央紀委監察部網站在一篇揭露王敏“兩面人生”的文章中寫道,王敏在接受媒體採訪時一再說到,自己的違紀違法問題主要發生在商人圈、官員圈、親友圈裡。從熱衷於被人“圍獵”,到積極迎合甚至主動沉醉於金錢、權力及聲色犬馬的圍堵中,樂不思蜀。

  1992年,王敏從美國參加培訓班回到北京,經熟人介紹,和幾個商人一起去豪華酒店吃喝玩樂,盡管只是一面之交,王敏就“入鄉隨俗”犯下了腐化墮落的錯誤。后來,那位熟人又多次帶他去高檔場所玩樂,讓他欲罷不能。久而久之,王敏對商人們的這種包圍,或者說“商人圈”十分喜歡,常常是樂在其中。

  也正是從那時起,貪欲的種子在王敏頭腦中悄然種下,並快速畸形膨脹起來。上世紀九十年代,一個老鄉找王敏辦事,送他一萬元現金。他誠惶誠恐,后來想想,朋友間往來,別人不會知道。有一就有二,第二次往往變本加厲。之后,找他辦事的人越來越多,送錢送物的也頻頻登門,心中的不安逐漸消失了。

  王敏覺得,好不容易熬過了那麼苦的日子,現在生活條件好了,必須好好享受,把失去的時光補回來。他精心營造家庭舒適小環境,2008年要求趙某出資100多萬元,為其進行高檔裝修。離開山東,他愈發放縱,索性沉湎於聲色犬馬,放浪形骸、流連忘返。他夢想退休后過自在舒適、隨心所欲的生活,幻想能夠到世界各地去游玩……

  “圍獵”三部曲

  生貪念“交朋友”“吃朋友”

  梳理近年來一些官員落馬后的犯罪事實可以發現,不僅是“老虎級”貪官存在“朋友圈腐敗”問題,一些基層官員也難以擺脫被“圍獵”的命運。一些落馬的副縣長、基層官員長期在某一領域經營,形成小利益集團。有的官員無論走到哪裡,屁股后面總跟著一批工程隊,發現案件線索時,往往“一查一窩、一挖一串”。

  湖南省江華瑤族自治縣教育局原黨委副書記、副局長屈湘林就是一個典型的例証。他被一名工程老板奉某認作“舅舅”,這名老板對屈湘林的服務可謂“無微不至”。2009年,屈湘林購買了私家車,辦入戶手續時,奉某主動幫其繳納了購置稅﹔同年11月,屈湘林的房子要改造,奉某免費為其安裝鋁合金窗,還免費贈送太陽能熱水器、空調、電視機等。

  而“舅舅”屈湘林也對奉某照顧有加,自2008年屈湘林分管縣教育局計財、基建工作以來,奉某共承包教育系統工程項目50個,總金額達377萬元,大部分未經過招投標程序。

  有媒體總結了官員們被老板們“圍獵”的“三部曲”:

  第一步——“生貪念”。一些官員擔任領導后,對金錢和享受產生了不良欲望,為其腐化墮落埋下了伏筆。

  第二步——“交朋友”。為了實現貪欲,一些官員四處尋找為其欲望“買單”的人,也就是所謂的“朋友”。

  第三步——“吃朋友”。在為朋友“兩肋插刀”后,不少腐敗官員就將朋友當成了“提款機”和“錢袋子”。

  2014年中央巡視組第二輪巡視反饋情況顯示,在被巡視的10個省區市和3個單位中,官商勾結情況不同程度存在。江蘇省被指“一些領導干部與老板之間保持相對穩定的關系圈子,進行封閉式權錢交易”﹔而在河北,“個別領導干部搞團團伙伙,並與企業老板結成利益紐帶”。

  中紀委的一篇文章一針見血地道出了此中玄機:“有的人既被圍獵又搞圍獵,官官勾結、官商勾結、利益輸送﹔熱衷於和有特殊背景的人交結,拉幫結伙、人身依附。”

  “當前社會轉型期,商界人士利用人脈對官員進行‘圍獵’和‘喂養式腐敗’較為普遍,但這不能成為墮落腐化的借口。”中國社會科學院廉政研究中心副秘書長高波認為,官員手中的權力過於集中,公權力的邊界不甚清晰,加之官員自身“底線”意識不強,衍生出了不正常的官商關系。

  古人說:“欲知平直,則必准繩﹔欲知方圓,則必規矩。”干部被“圍獵”是一種社會發展的客觀存在,但就如流感病毒,隻會入侵免疫力低的人。領導干部要時時刻刻做到心中有戒、心中有法,行得正、坐得端,表裡如一、言行一致。唯有如此,才不會在一輪又一輪的“圍獵”中束手就擒,更不會在鐵窗中孤獨愧疚,唏噓不已。

(責編:潘婧瑤、盛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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