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手同行五十秋,雙雙白了少年頭”
學術之外,厲以寧對家庭充滿了柔情。他與夫人何玉春的緣分始於湖南沅陵。當時,厲家租住在沅陵何家的房子裡,厲以寧與何玉春的哥哥何重義是雅禮中學的同學,但7歲的何玉春對厲以寧並沒多少印象。1957年,何玉春已從華中工學院電力系畢業,分配到遼寧鞍山鋼鐵公司發電廠工作,她去探望隨哥哥定居北京的母親,和厲以寧重逢。兩人一見鐘情,開始了“異地戀”。
一天,何玉春接到厲以寧的信,信中隻有16個字:“春:滿院梨花正惱人。尋誰去?聽雨到清晨。”這首《十六字令》被同學們稱為“世間最短的情書”。當時,厲以寧是“有問題的人”,工資比何玉春還低2元,但何玉春毅然選擇了他。1958年春節,兩人在北京結婚。婚后第五天,厲以寧要去京郊勞動,何玉春得回鞍山工作,厲以寧滿懷離愁:“昨夜頻頻雙舉杯,今朝默默兩分飛,新婚初解愁滋味,咽淚爐前備早炊。”
從此是13年的兩地分居,每年隻有兩周探親時間。1958年底,女兒厲放出生﹔1963年,兒子厲偉出生。1969年,厲以寧下放江西,將一雙小兒女留在北京,交給自己的母親照料。
1970年12月,何玉春放棄一切調到江西。夫妻倆住在放農具的茅草房裡,房間一角還有黃鼠狼做的窩,但能在一起,已經讓厲以寧無比滿足:“往事難留一笑中,離愁十載去無蹤。銀鋤共筑田邊路,茅屋同遮雨后風。朝露冷,晚霞紅,門前夜夜稻香濃。縱然汗漬斑斑在,勝似關山隔萬重。”
改革開放后,國內外學術機構競相邀請厲以寧講學、考察,何玉春常伴其左右。厲以寧身兼多項社會職務,何玉春就當“秘書”:在收發室,學生們經常看到何師母替厲老師取信件,有時多得拿不動﹔在家裡,她是厲以寧著作的第一讀者,厲以寧說:“她是電氣專業的高級工程師,經濟學不是她的本行,她在閱讀書稿時,感到這兒或那兒還不夠簡明,不易被人們看懂,我就進行修改,直到她滿意了為止。”
2008年,在金婚50年時,厲以寧寫道:“攜手同行五十秋,雙雙白了少年頭,淒風苦雨從容過,無悔今生不自愁。”北大的女教師無不感慨:何老師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不在於厲以寧有多大名氣,而在於厲以寧為她寫詩,從青春年少寫到了滿頭白發,從新婚燕爾寫到了兒孫滿堂。
“現在還給夫人寫詩嗎?”採訪中,記者問道。“兩個人一起出去就寫。她會攝影,她的照片我認為好的,出了集子的,每一幅我都配上詩,已經出版了兩卷,第一卷名叫《心寬無處不桃源》,第二卷名叫《沉沙無意卻成洲》,都是我詩裡的句子。”
“夫人收到這些情詩很高興吧?”
厲以寧趕緊分辯:“這不是情詩,都這麼大年紀了還寫什麼情詩。”一屋子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他也樂呵呵的,快樂如頑童。
“治家也是一個大家”
厲以寧的學生程志強說:“厲老師不僅在治學上是個大家,在治家上也是一個大家。”夫妻兩地分居13年,厲以寧既當爹又當媽,著意培養孩子的進取心。他曾說:“如果孩子有能力,我不必留錢給他們,因為他們有能力自己掙﹔如果孩子沒有能力,留錢給他又有什麼用呢?”女兒厲放出國留學時與一名澳大利亞小伙子結婚,現在就職於香港一家金融機構。兒子厲偉獲得北大經濟學碩士學位后前往深圳創業,現任深港產學研創業投資有限公司董事長。厲以寧“有4個孫子、孫女和外孫,最大的一個已經上大學了,學的是海洋環保”。
採訪的最后,記者問厲以寧,在經歷了戰爭動亂,也經歷了功成名就之后,有什麼人生體會能留給年輕人。他說:“我的一生分三個階段:抗日戰爭時期,經歷了逃難、轟炸﹔新中國成立后,經歷了各種運動,特別是在‘文革’時勞動改造了很多年﹔1979年以后仍然有些波動,但沒有太大影響了。一個人受些磨難是有意義的,能鍛煉人。回首過去,無論什麼境遇下,我都堅持自己的觀點。可以不說話,但不要說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