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3月,中央媒体“时代楷模”报道团来到张家泉村。山里尚未开春,路边满是果树。新华网 郭小天 摄
第三场战斗:与精神缺钙作斗争
从张家泉村村支部书记的岗位上退休,原以为朱彦夫能就此放松下来,过几天悠闲日子。可是,这一次他来自精神领域的对手找上了门。
有一次,朱彦夫应邀去一所中学作报告,一个孩子会后问他:“朱爷爷,有的同学在议论,当年你们打仗那么拼命,不是太傻了吗?现在办啥事都讲钱,你拿了学校多少钱?”这话深深地刺痛了朱彦夫,作为历史的见证人,自己必须告诉孩子们,世界上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还有很多安身立命的道理。书!只有写书!把为国家为人民的利益甘愿牺牲的凛然正气写出来,把一个特残军人自强不息、挑战生命极限的精神信念和奋斗历程写出来!浇灌那些干涸荒瘠的心田!
但是,真要动笔,谈何容易。肚子里“墨水”不够,写字又困难。朱彦夫很早就有个念头,自己攒钱,到时候雇个”秀才”写出来,也算了却指导员的遗愿。但是,想来想去,还是不行。
写还是不写?又如当年的“生”还是“死”一样,摆在了他面前。
“写,可能不是最好的,但我写出来了,就是最好的。”
1987年,在专程来看望的迟浩田将军鼓励下,朱彦夫终于拿起了笔。他把被子叠成“方块”,垫在大腿上,再把写字板放在被子上,弓背低头,用嘴含着笔尝试写字。口水顺着笔柄往下流,浸湿了稿纸,换一张重新写!再湿再换,开始每天只能写十几个字。长期的弯腰弓背让他头晕目眩,各处伤口疼痛难忍,似乎又经历了一次手术台上的洗礼。
朱彦夫走火入魔了。有时嘴上叼着笔,却当成烟去点;在床上点烟,烧着了蚊帐或被子;夜里突然想起什么情节,爬起来记在纸上;有时喊着“冲啊……”从床上滚落下来,甚至爬出门外,自己还浑然不知。
整整七年,2000多个炼狱般的日日夜夜,朱彦夫这个一天学都没上过的人,翻烂了四本字典,用掉半吨稿纸,终于在1996年7月出版了33万字的自传体小说《极限人生》。
拿到新书的那天,朱彦夫把自己关在屋里,恭恭敬敬地在扉页上写满了战友的名字,然后双膝跪倒,将其点燃。蓝幽幽的火苗里,他仿佛看见,字字句句化成了一曲悲歌、一幅挽联,唱给了烈士们期盼已久的心灵,飘荡在浸透着他们生命和忠诚的山河间。他长舒了一口气,卸下了背了46年的千斤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