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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聚焦農村養老困境:轉型鄉村中的孝道沉浮【3】

2012年12月11日21:13    來源:半月談    手機看新聞

  放不下的活計 生不起的病

  記者見到62歲的夏金女時,天色已暗,她和村裡的三位老太太還在鄱陽湖湖堤上,將晾晒了一天的稻谷收集裝袋。為了賺些錢補貼家用,這位江西省余干縣瑞洪鎮梅溪湖咀村的村民,已經在寒風瑟瑟的湖堤上工作了好幾個小時。

  “早上把稻子鋪在湖堤的路面上晾晒,下午沒太陽了就收集起來裝袋,一袋能賺8毛錢。”夏金女說,遇到有這樣的活干,一天下來能賺個二三十元錢,夠給家裡買些油鹽醬醋了。不過這樣的零活不常有,一年隻能干個十來天。

  夏金女和丈夫一直生活在鄱陽湖畔的這個村庄。由於在家種地賺不到錢,惟一的兒子帶著媳婦在浙江打工,兩口子一年隻能回來一次。除了耕種自己家裡的兩畝田,夏金女還負責照料上學的孫子和孫女。

  養老對夏金女來說是一個略顯沉重的話題。她說,兒子兒媳在外打工不容易,孫輩們讀書開銷也很大,所以趁自己還干得動的時候就多干點。

  採訪中記者發現,像夏金女一樣,許多農村老人已經六七十歲了,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還不得不承擔繁重的農活。

  在重慶市綦江區趕水鎮鐵石埡村,村民趙福會說,現在一到秋收時節,田裡打谷子的幾乎全是彎腰駝背、白發蒼蒼的老人。有的老人要挑好幾十斤一擔的稻谷到院壩去晒,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2010年,重慶市農業部門曾對330戶農民進行了抽樣調查,發現在贍養老人方面,雖然被調查村民都明確表示要好好贍養老人,包括物質供養和精神安慰,但平時幫老人干些活或給錢的僅佔三成。

  一些農村老人告訴記者,在農村可不是到了歲數就退休,多數都要“活到老、干到老”,自己種點庄稼、掙點錢,才能活得硬氣。最怕就是腿腳不利索了,或者生病了,不但干不動活,還成了全家的拖累。

  曾在江蘇洪澤縣澗前村當過村干部的徐寶勝說,農村老人其實可以分為三個階段:

  一是60歲至70歲,稱之為“年輕老人”。雖然是老年人,但還是忙個不停,逐漸成為農村的主要勞動力,不僅要干農活,還要負責照顧留守兒童和更老的老人。

  二是70歲至80歲,稱之為“中年老人”。如果身體還可以,一般自己解決衣食住行。

  三是80歲以上,稱之為“老年老人”。多數身體不便或患病,需要護理,如果經濟條件差,境遇可能會很糟。

  雲南省富源縣黃泥村82歲的老人何平安一家4口,經濟條件較差。“干農活干到80歲,實在干不動了,在田裡栽倒了好幾次。最近兩年才不怎麼下地了,不過偶爾還去地裡挖挖,除一下草,種點小菜,好改善一下生活。”黃泥村黨總支書記陳金桃說。

  何平安總算身無大病,相比之下,同村65歲的張成鋒老人日子就艱難多了。張成鋒老人有心臟病,得過心肌梗塞﹔老伴身體也不好,去年和今年兩次做手術,花了6000多元。兒子們湊了一點錢,找親戚借了4000多元,好歹是挺過來了。

  “借的錢我們是沒辦法了,隻能靠兒子們打工慢慢還吧。”張成鋒嘆一口氣說,“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還能熬多久。”記者在他們家看到,房子的牆體開裂了好幾寸,已經成了危房,老人愁眉不展,好半天沒有一句話。

  老人最怕的是疾病,最難以避免的也是疾病。

  山東省前兩年的調查顯示,在60歲以上的老人中,患有各類老年病的佔81.39%,有聽力障礙的老人佔45.80%﹔患心腦血管病的老人佔33.19%﹔患運動系統疾病的老人佔31.19%﹔同時患有兩種及以上疾病的老人佔43.61%。

  在農村,由於經濟收入有限,老人生病對一個家庭的沖擊要比在城市大得多,很多時候甚至是災難性的。

  富源縣回隆村76歲的陳紹奎老人一身病,10多年了,吃點東西肚子就脹痛,長期靠打針維持。

  “我每個月的收入是新農保60元,低保94元,可打針的支出每個月至少要400元,兒子條件不好,能支持點也有限,難啊!”陳紹奎說,如今自己干不動農活了,連菜都沒得吃,隻好跟鄰居東家要了西家要,更別提吃肉了。

  重慶石柱縣黃山村的王應平家,面臨著同樣的困境。王應平80多歲的母親秦大英患有白內障和肺氣腫,眼睛幾乎失明。由於已經喪失勞動能力,秦大英長時間臥床,床上床下凌亂地堆放著酚?片、氯酚黃敏片、乙?螺旋霉素片等藥盒。

  他家的木板房半邊牆板已經垮塌,屋角蛛網密布。王應平說:“最近10年來,媽媽一直生病。為了照顧老人,我無法外出打工掙錢。家裡口糧全靠2畝地種點水稻和馬鈴薯,我有時上山採些五倍子等藥材賣。媽媽的醫藥費是家裡最大的開支,一分錢都存不下來。”

  還有的老人盡管在經濟上比較寬裕,但因為乏人照料,也不得不默默忍受病痛。重慶江津區永興鎮陽岩村82歲的張清楊老人,患有高血壓、支氣管炎等慢性病。他告訴記者,如果兒女不在身邊,他從不敢去大醫院看病。

  “家裡4個兒女都在外地打工,每月給我寄來近1000元的生活費。雖然經濟條件越來越好,但我的身體越來越差。一生病就只是到村衛生室看看,沒辦法啊,去大醫院肯定要住院,沒個人在跟前怎麼行,干脆就不去了。”張清楊說。

  [次頁標題= 導航短標題=] 勿讓農村“養老”成奢望

  養老已成為農村地區迫切而重大的難題。近年來,國家也開始有計劃、有步驟地應對這一難題,推行了農村低保、新農合、新農保等一系列重大舉措,為農村養老奠定了制度基礎。不過在農村空心化加劇、養老服務業匱乏的背景下,如何讓農村老人老有所養,安度晚年,仍然是對全社會的一個重大考驗。

  完善制度保障

  長期以來,我國農村老人養老依靠的是“養兒防老”這一傳統途徑。在實行計劃生育政策后,農村家庭的規模在慢慢發生變化,以前一個家庭有三四個甚至更多子女共同承擔贍養老人的責任,而現在重擔隻能落在一兩個人身上。這讓農村的“養兒防老”遭遇困境。

  南昌大學人文學院副教授許亞荃說,我國已開始著重加強制度建設,尋求以“制度養老”替代“養兒防老”。目前全國已推行新農保,每位年滿60歲的農村老人每月可以領到55元或更多的養老金,只是這種保障水平相對於不斷增加的養老費用顯得有些微薄。

  雲南省富源縣老齡辦副主任王衛疆說,雲南的新農保從無到有,目前已實現了全面覆蓋,60歲以上老人每月可以領取60元,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老人的生活困難。不過60元的保障標准確實有點低,現在物價上漲快,期望養老金能有所調整。

  許亞荃建議國家建立新農保標准與GDP、財政收入同步增長的機制,保証養老金水平不斷提高。

  “這種普惠性政策考驗的是國家財力的支撐能力,未來一段時間內,農村養老金標准需要提高,但大幅提高可能難以實現。”江西財經大學教授劉紫雲說,應在國家實現養老保險全覆蓋,提供基本保障的同時,鼓勵商業保險積極加入,讓其成為解決農村養老問題的有益補充。

  拓寬養老渠道

  “由於生活習慣、思想觀念等原因,農村十分適合推廣居家養老。”北京大學老齡健康與家庭研究中心副主任陸杰華說,居家養老以家庭為核心、以社區為依托,既經濟可行又比較人性化,但相對於城市,農村居家養老服務還處於起步階段,應得到更多重視。

  雲南省曲靖市老齡辦主任翟應江認為,針對農村老人居住分散的實際,農村居家養老應建立“一個中心、兩支隊伍”。一個中心就是農村居家養老服務中心,兩支隊伍是專業護理隊伍和志願者隊伍。居家養老服務中心應當具備日間照料、休閑娛樂、家政服務、精神慰藉、醫療保健和法律援助等功能,有專業的工作人員和運轉經費。

  “政府還可以通過購買服務等方式,為農村老人提供上門服務,加大對養老服務專業人員的技能培訓力度,尤其要培養懂得急救護理、心理咨詢、精神慰藉等方面知識的人才。”江蘇省洪澤縣民政局局長李大洋說。

  另外,機構養老也是農村養老的重要組成部分。山東省蒙陰縣夕陽紅老年公寓負責人王興英說,養老機構在農村地區的需求很大。作為一種半公益性質的組織,政府應該給予一定的稅費減免和補貼,以吸引更多民間資本下鄉發展養老服務業。

  針對農村養老機構資源短缺的問題,吉林省社科院社會學研究所所長付誠還建議,一些地方醫療資源富余,可嘗試將一些處於改制中或准備改制的中小型醫院改辦為養老院,發揮醫院的醫療條件與專業的醫護人員優勢,滿足農村地區對於機構養老的需求。

  注重精神關懷

  城鎮化進程中,鄉村留守老人、空巢老人明顯增多,絕大多數老人的精神文化生活僅限於看電視、打牌、下棋、打麻將,一些農村地區由於空心化嚴重,甚至想找一個說話的人都難,致使老人情感孤寂,有的甚至以自殺結束殘生。

  李大洋說,可以根據農村老人的實際需求,推廣一些健康的文體活動,豐富其生活。洪澤縣目前在進行健身操、太極拳、木蘭拳的下鄉活動,讓這些健康的運動“走到村裡去”,受到老人們的歡迎。

  寧夏回族自治區老齡辦副主任岳秀霞認為,老人之間比較談得來,可以選擇一些年紀較輕、身體還好的老人上門為那些行動不便的老人提供服務,然后給予服務者一定報酬。這種居民互助的辦法,既讓老人們有相互傾訴的對象,又讓部分老人取得了一定的收入,一舉兩得。

  同時基層干部們認為,精神關懷最重要的是來自兒女們的善待和尊重,這是老人們晚年最大的安慰。

  “當前甚至在今后相當長的時期內,子女仍將是養老的主要承擔者。”江西橫峰縣青板鄉政府干部肖建林說,老人們對子女不僅有物質上的訴求,更有精神上的訴求,有時候一句暖心的話就會讓老人念叨好久。

  江蘇省宿遷市政協退休干部陳國友說,要大力倡導孝道文化,在全社會營造孝敬老人的良好氛圍,將“新二十四孝”落到實處,對一些不盡孝道、不贍養老人的子女施加輿論壓力,必要時訴諸法律手段,營造社會敬老、村居助老、家庭養老的良好氛圍。(涂超華 王駿勇 李興文 伍曉陽 潘林青 李鬆)

(來源:半月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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