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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人殺三鄰居 村民此前5次報案警方拒受理

2014年03月17日09:14    來源:京華時報    手機看新聞
原標題:精神病人殺三鄰居 村民此前5次報案警方拒受理

  原標題:精神病人殺三鄰居 村民此前5次報案警方拒受理

  3月9日,李遠銀遇害時騎的摩托車仍停在朱開志家大門外。京華時報記者張淑玲攝

行凶路線圖京華時報制圖汪春才

  人們將用暴力傷人害人的精神病人稱為“武瘋子”。今年3月6日晨,河南“武瘋子”朱開志手持鐵鍬打殺了同村3位村民。而在此之前的近兩年裡,他曾7次持凶器傷人,受害人及其監護人5次報案,強烈要求採取強制措施均未果。目前,當地相關部門已介入善后事宜,警方已啟動倒查追責問責機制。

  事件

  “武瘋子”打殺3人

  躲避、封門、搬走、報警……都沒能阻止慘案的發生

  3月6日晨6時許,河南省信陽市平橋區高粱店鄉高灣村發生一起惡性事件:“武瘋子”朱開志用鐵鍬打殺了3名50歲以上的村民。而當時,這個窩在山窪裡的小村落常住的隻有5戶居民,50歲以上的村民共有4位,村裡的年輕人都在外打工。

  被打殺的3人分別是:51歲的李遠銀、65歲的后開珍及51歲的甘新娥。其中,李遠銀和甘新娥是夫妻。后開珍的愛人朱生記因較早出門打工,逃過一劫。

  37歲的朱開志是個精神病人。近兩年內,他曾7次持鐵叉、鐮刀、鐵鍬等凶器,突然躥出傷人。受傷者及朱開志的父親朱生元曾5次報案,強烈要求公安機關對其採取強制措施,但警方一直沒有動作。

  為躲避朱開志,村民有見其遠遠躲開的,有悄然搬走的,朱生記則用磚封死了一個家門,僅留一門出入。

  躲避、封門、搬走、報警……都沒能阻止慘案的發生。

  李遠銀是泥瓦匠,3月6日是他到鄉鎮上打工蓋房的第二天。當日早晨6時許,當他騎著剛買不久的摩托車經過朱開志家門時,朱開志突然躥出,用鐵鍬將他擊倒並打死。

  隨后,朱開志順路來到朱生記家,將正到院裡忙活的后開珍打死。他將后開珍的尸體拖到一間偏屋內,還返身用泥土掩埋好院內的血跡。

  接著,朱開志又順著一條窄狹的小山路爬到位於山梁上的李遠銀家中,用鐵鍬打死了正在廚房忙碌的甘新娥。

  殺人后,他抱著鐵鍬站在他家平房頂上

  朱開志44歲的大嫂馮振敏第一個看到凶殺現場。

  “大概是早晨7時10分,我打開家門,看到李遠銀躺在他家大門口。”馮振敏說,李遠銀頭部沖著朱開志家的大門,仰臉躺著,一臉的血,幾米外也有一攤血,而朱開志抱著一把鐵鍬站在李遠銀的摩托車旁,“我問他打人干啥,他說‘他戳弄我的女人。

  因為害怕,馮振敏不敢上前去看,站在自家門檻上,腿不住地哆嗦,后來看朱開志離開,她才跑出村去村民朱生學、二堂哥朱開鳳家找人,讓他們趕緊救人。

  李遠銀出事,馮振敏想著給甘新娥說一聲,當她哆嗦著爬上10多米山路趕到李遠銀家時,隻見大門開著,堂屋的門關著。叫人沒人應,走近廚房門口一看,發現甘新娥頭倒在一個不鏽鋼盆裡,盆裡有血,她意識到甘新娥也被殺了。

  此時,山梁下傳來了哭聲,有人發現后開珍也被殺了。

  朱開鳳稱接馮振敏信息后跑去看李遠銀,人已經沒救了。他還是打了120,120沒人接,他又打電話給村黨支部書記朱開富。“朱開富說讓人看著朱開志,別讓他跑了。我找到他家,看到他還抱著鐵鍬站在一平房頂上,我讓他下來回屋裡等著。”

  朱開富打電話報了警。7時30分,先是一個民警帶兩名協警趕來。隨后,大批民警趕到現場。

  父親抓兒子交警察

  活蹦亂跳的,就這麼被他毀了!我也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朱開志的父親朱生元接到電話也趕了回來。

  “我趕到家時,家裡已經圍了很多警察。朱開志關了大門,自己躲在屋裡。”老人說,他進入前院,爬樓梯上到平房房頂,再經平房房頂經另一段樓梯下到朱開志所住的后院內打開大門,讓警察們進來。這時朱開志在堂屋裡躲著,門從內插著,“我踹開門,看到孫女站在屋裡哭,他就站在房內,我一步上去,左手抓住他的衣領,右手扣住他的兩個手指頭,以防止他反抗”。這時,警察上前,老人問,“帶手銬了嗎?”警察將手銬拿出來,老人將朱開志交給警察,“這時他說了句‘不用銬了,就地打死我算了。

  朱開志被公安帶走后不久,老人收到了信陽市公安局明港分局送來的拘留通知書。警察告訴他可以去看兒子,“至今我不知道他在哪兒,也不想知道他在哪兒,我不會去見他,”老人說,“我心想的是干脆打死他算了!我都想悶死他。他還罵過他媽,踢過他媽。我同情這3人,活蹦亂跳的,就這麼被他毀了!我也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監護人

  我說我拿糧出錢,隻要把他抓走

  多次報案,請公安把他抓走

  朱開志生於1977年。父親朱生元是一名教師,目前已退休在家。

  “2012年8月份我就到派出所報案,接待我的是周軍和陳德亮,他們以精神病人不負刑事犯罪責任為理由,拒絕了我。”老人說,2014年2月,朱開志攻擊李遠銀后,他再次到派出所,要求將朱開志控制起來,“他們再次置之不理,最終造成了此次惡性命案的發生”。

  朱生元在家附近村小學教了36年書,也當過兒子的老師。

  在父親眼中,兒子性格內向,不愛說話,“但從小學到中學,再到初中畢業外出打工,24周歲前,都很正常”。

  四處求醫,遍尋專家無效果

  老人說,兒子24歲那年秋天,有人給他介紹了個女朋友。女孩家在鄰村,兩人很要好,第二年春節還一起去打工地廣州過了年。后來,有人說女孩作風有問題,朱開志就退了親。“從這時開始,他變得更加內向了,很少與人說話,時間長了飲食也受了影響。”再后來,就反復發病,老人帶著兒子四處求醫,從信陽中心醫院到信陽市精神病醫院,2010年正月,老人就讓朱開志的三哥帶著他到北京找專家。中日友好醫院專家診斷說是屬於“精神舞蹈症”,住院沒用,給開了藥

  讓回去吃。盡管開的藥吃了有些效果,朱生元還是不放心。那年夏天,他還帶著朱開志去了武漢協和醫院,“醫生的診斷和中日友好醫院的診斷結果一樣,說是讓回去吃藥。”

  就這樣,朱開志又隨父親回到了這個小村庄。

  他總打人,兒媳回娘家后再沒回來

  朱生元稱,兒子開始打人是在2010年秋天。“那次是在收稻子,他拿著一個鐵東西打了人。我當時問他,你為什麼打人,他說人家說他了。”

  老人說,那年12月份,朱開志又跑到山下去打了朱新兵。打人的理由是朱新兵給他介紹了個女朋友,這女孩兒在家裡住了半個月,拿著家裡給她的幾千元錢跑了。“我估計是這女孩看他不正常才跑的,我問他,他不說。”

  2011年秋天,朱開志給父親說要去雲南打工。“我不讓他走,擔心他的病復發了。他說自己好了,我沒攔住。”

  這次回家,朱開志給自己帶來了個緬甸的媳婦。朱開志和父母分了家,帶著媳婦兒和剛出生的女兒一起住。

  朱生元要求兒媳監督朱開志吃藥。“他倆平時關系還行,有時也吵架,兒媳告狀說,‘爸,朱開志要我滾,他打我。

  2013年10月份,兒媳趁回娘家的機會一走沒再回頭。

  我預感要出大事兒,可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自2013年2月12日開始,朱開志又連續打了幾次人。“每次打人凶了,我都去報案,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他,我預感要出大事兒,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老人說,朱開志房子直對著路,為防止兒子見人傷人,老人特意將自己帶有院子和大門的房子讓給兒子住。

  老人說,兒子發病沒有規律。兒子鬧一次,自己就報案一次,多次報警要求派出所拘留他,“我說我拿糧食,我出錢,隻要把他抓走,讓他別禍害村裡。但是公安不管,醫院說治不了,都讓在家吃藥。”

  老人說,“我一個老人,不可能24小時不眨眼盯著他。我給公安說,他早晚要出事。公安說不夠刑事案件,不抓。

  等夠刑事案件就晚了。我通過大隊書記要跟公安簽協議,如果公安不管,出了事兒別找我。但是他們不給我簽。”

  兒子一把鐵鍬禍害了3條人命,老人表示盡自己最大努力給死者家屬一個安慰。他交給政府3萬元,請鄉裡轉交給受害人家屬。老人認為,這個事件的根本原因在政府。

  受害者家屬

  那天我出門早,否則也被殺死了

  整個村子都沒安全感,民警說再打人再說

  今年27歲的李靜是李遠銀、甘新娥的二女兒。這個自12歲起便出門打工的女孩,幾天來眼睛一直紅腫著。“還來不及報答我爸我媽,他們就走了。”

  李靜在外打工,曾幾次接到母親電話說父親被朱開志打了。有一次父親在山梁下的舅舅家正烤火,朱開志拿著鐵鍬進去就砍,爸爸脖子一歪,鐵鍬砍在他左手上,血肉模糊的。“我們接到消息后就帶著爸爸去派出所報案,民警說知道朱開志總打人,還說像他這種人,沒辦法解決。我說,我爸是個殘疾人,能不能正當防衛?警察說也不能正當防衛。我說,我們整個村子都沒有安全感了,朱開志再打人怎麼辦?他說再打人再說。”

  李靜說,家裡經濟這才稍好些,剛給父親買了輛摩托車,沒想到父母都被打死了。

  我說下次萬一被打死咋辦?警察說,不是還沒到那一步嘛

  身邊住個“武瘋子”,朱生記和家人無時無刻不生活在恐懼中。“為躲他我早出晚歸。3月6日早晨我5點多就出門干活兒了,否則我也會被殺死。”朱生記說。

  朱生記第一次被打傷是在2012年秋天。一天中午,他走到村頭晒谷場時,突然朱開志舉著一柄鐵叉砸來,“瞬間我受重擊暈眩倒地,倒地后他還拿鐵叉狠狠砸我。清醒后,我逃到路邊地裡大聲呼救,他父親聽到跑出來才把他制止。”考慮到朱開志喊自己叔叔,朱生記沒報警。

  10多天后,在家的朱生記又被朱開志用鐮刀砍傷,鐮刀把兒都打斷了。這一次他報了警,“副所長陳德亮說朱開志有精神病,管不了。我說那以后我的人身安全咋辦?這已是第二次了,下次萬一被打死咋辦?他說,不是還沒到那一步嘛。我說到那一步就晚了。派出所說要走程序。”朱生記最終沒等到結果。為避免被害,他早出晚歸,農閑時就直接去外地打工。“成天東躲西藏,時時刻刻感覺不安全。”他多次向村委會、鄉政府和派出所反映問題,但一直沒解決。后來,朱生記的三兒子也受到襲擊,報案后也沒等到解決方案。

  今年2月12日,朱開志提著鐵鍬沖進李遠銀家,把李遠銀頭打成重傷。報案后,派出所仍沒對朱開志強制控制。

  前不久,見朱開志又掂著鐵鍬在家門口晃悠,朱生記便請人用石頭砌牆將自家的門封了。

  “每次報案,我們都質問警察是不是有人死了才給解決?警察還說,‘人不是沒死嗎?’現在人終於死了,而且一次3條人命。”朱生記說。

  警方回應

  他是精神病人,我們很無奈

  3月9日下午,平橋區政法委、區公安局、區司法局、區法院及高粱店鄉政府等相關部門負責人,召集受害者家屬見面並協商受害者后事處理事宜。

  針對受害人家屬多次受朱開志侵害且多次報案公安機關卻不採取有效措施的質疑,平橋區公安局局長彭立回應稱,受害人受到朱開志屢次侵害,派出所首先應調查了解,按照公安部立案標准進行偵查。目前,已針對該案啟動了倒查追責問責機制。

  彭立稱,高粱店鄉派出所接警后,已摸底查清案情,所長還跟村支書有了對接,並設立了法定監護人。“他們的做法是對的,所進行的調解是合適的,不立案也是正確的,”彭立解釋稱,派出所在接警后沒立即對朱開志採取強制措施,是因為強制醫療有法律規定,“如果要其強制就醫,我們也有義務幫忙,但是必須在監護人同意的情況下才能這麼做。”

  對於該惡性案件的發生,彭立稱自己也很無奈。他說,目前精神病種類有一兩百種,精神病人犯罪案件在人們平時的生活中,或在精神病人活動區域中,給人們帶來嚴重的危害。但精神病人又不能承擔刑事責任,這令公安也非常無奈。

  彭立稱,目前區裡和鄉裡決定,為每位受害人的家屬設立了救助金,每人10萬元,“這個救助力度已經很大了,家屬應該感到溫暖了。”

  專家說法

  警方不管是失職家庭應監護擔責

  法學專家、司法部研究室原主任王公義認為,河南該案具有典型意義,“武瘋子”多次傷人,村民多次報案,公安機關卻不管,這必須承擔失職責任,應按瀆職論處,追究有關人員責任。

  王公義分析,“武瘋子”具有一定的暴力傾向,且發作時精神處於不清醒狀態,自己難以控制,往往造成嚴重惡果,又屬於不承擔法律責任的人,因此社會各方應該聯合加強監控,需要法律規范,不能放任不管。

  如何全面管理“武瘋子”?王公義指出,首先,應建立家庭監護責任制,家庭應該管理和治病。第二,公安部門要建立管理責任制,注意監控,必要時可採取強制措施。第三,醫療部門要建立病歷檔案,及時監控治療。第四,民政部門要建立貧困戶救助制度,對需要治療者及時救助。

  北京營天律師事務所主任、中國行為法學會執行行為研究會法務信息中心研究員謝清海也認為,對待精神病人尤其是“武瘋子”,首先是家屬應當積極主動對待,將其及時送到相關醫療機構治療。其次,要建立完善救助機制,對經濟困難精神病人家屬加強救助,對精神病治療費用予以減免。第三,出台相應處罰機制及細則,對沒有及時對精神病人進行治療管控的家屬做出相應的處罰,以促使家屬更積極主動配合相關治療。第四,殘聯、衛生甚至社區等單位加強宣傳,與精神病人家屬加強溝通,讓社會理解關愛精神病人,讓家屬積極主動配合精神病人的治療。

  謝清海稱,受害人家屬可獲得民事賠償。對精神病人造成的損害,其本人有經濟條件的,由其本人財產現行賠償﹔沒有經濟條件的,應由監護人承擔賠償責任。如涉及到國家機關工作人員瀆職犯罪,將由國家進行賠償﹔受害人家屬可將民事賠償與國家行政賠償同時申請進行。

  現場探訪

  小村落已沒了人煙

  3月9日下午,記者來到發生血案的這處山坳。一條蜿蜒的山路將5戶人家連接通往山外。5戶人家均住在這條呈西北東南走向的山道右側,大門均朝向西南。

  李遠銀生前騎的摩托車仍停在朱開志家大門外,車頭及左鏡上凝有血跡。摩托車附近,透過白灰,還能看到片片血跡。

  朱生記家的大院裡也有一攤血跡,已被白灰掩蓋。因為妻子被害,朱生記這幾天借住在別處。“感覺家裡到處都是血跡,不敢回家住。”

  朱生記家后面的山梁上,便是受害者李遠銀和甘新娥的家。“媽!媽!我回來了。”李靜扒著門縫向院裡望著,哭喊著“媽媽”。

  家裡原來還有頭豬,出事后被賣了。眼下,兩隻白鵝在院子裡“嘎嘎”地叫著到處找吃的。

  自3月6日早晨事發至9日下午,這個隻有5戶人家的小村落,如今已沒了人煙。

(來源:京華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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