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凝谈正风反腐：干部之间的关系简单多了

铁凝，中国共产党第十八届中央委员、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当代著名作家，代表作《哦，香雪》、《笨花》、《玫瑰门》、《大浴女》。1月12日，《中国纪检监察报》记者就正风反腐话题对铁凝进行了专访。

记者：2014年的正风反腐工作给您留下了怎样的印象？

铁凝：2014年，正风反腐工作以密集、连续、高强态势，推动从严治党、依法治国，回应社会期待，其规模、深入性和制度探索等方面，都显出空前力度。印象比较深的有“打虎拍蝇”、“小官巨腐”、“塌方式腐败”、“海外追逃”、“清理裸官”、“零容忍”、“永远在路上”等关键词。这些关键词形象刻画出2014年正风反腐的几个“最”——最具雄心、最广范围、最为严厉，同时也部分地概括出特征和效率。特别是“永远在路上”，表明了反腐败斗争的复杂、艰巨，更表明了中央的决心和勇气，与“零容忍”一道，带给社会更多信心，赢得民众更广泛、持久的支持。

记者：一年来，随着作风建设的深入，您和身边人在工作和生活中感受到哪些变化？

铁凝：我本人突出的感受是干部之间的关系简单了很多。中国是人情社会，由于有了刚性规定，以前一些没有实际意义的庆典、会议现在少下来了；因为人情而不知该怎样推掉的受邀写贺信、贺词等也直接谢绝了，对方也特别理解。时间和行政成本得到节约，能够集中精力多思考工作。

不久前，一位当医生的朋友告诉我，一年多来她爱人每天都回家吃晚饭，检查身体时胆固醇降了不少。夫妻在一起吃饭时可以聊很多话题，而在此前很多年里，她没有这样的机会。她爱人是一位局级公务员，多年来很少在家吃晚饭，虽然常抱怨，可一些应酬又不得不去，好像总不去就落在某个“圈子”之外了。

乘出租车时我喜欢和司机聊天，北京的出租车司机大约是全世界最关心政治的司机了，而且敢于表达。一次，一个司机师傅告诉我，最近他挣得少了，因为晚上拉不上活儿。我问他为什么，他讶异地对我说：“这您还不知道？中央有八项规定呗。”我半开玩笑说：“那您是对这八项规定不满意了？”师傅笑了：“实话说，谁不愿意多挣钱呀！可是一想起我拉的那些人，去的那些酒店会所，哪儿来的那些钱啊？也真该整治整治他们。不过就怕没长性，一阵子又过去了。”

记者：有人说，腐败最大的危害，是对政治生态和公平正义的破坏。您如何看待文艺作品在净化政治生态、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的作用？

铁凝：去年10月15日，习近平总书记亲自主持召开的文艺工作座谈会，不仅在文艺界反响巨大，在全社会也产生热烈反响。总书记的重要讲话，我体会，不仅仅是针对文学艺术，实际上也是对凝聚民族魂魄、弘扬优秀文化传统、弘扬伟大的中国精神发出的深切召唤。中国人常讲，人不怕清贫，不怕物质简陋，最怕的是失魂落魄。形容一个人真正站立不起来了、垮掉了，常常说那个人已经失魂落魄。所以说，一个人不能失魂落魄，一个民族不能失魂落魄，一个党也不能失魂落魄。而文化和包含在文化中的文学，对凝聚和照亮民族魂魄有着不可替代的独特作用，有着潜移默化、润物无声的价值。

我读齐白石生平，他少年时的一个生活细节给我很深的感触。少年齐白石跟随远房亲戚学粗木匠，一天他和师傅去外村做活儿，路过一条极窄的田埂时，迎面走来两个邻村的细木匠。齐白石的师傅立刻拉着他下了田埂，为那两个细木匠让路，并微微欠身，目送两人远去才复又走上田埂赶路。齐白石问师傅为何如此尊重这两位木匠，师傅说，他们是细木匠，手艺高于我们，理当受到我们尊重。我想，在旧时的中国，一名乡村粗木匠对人尚能有这样典雅的礼数，正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那优秀的部分潜移默化浸润所致，所谓以文化人，这就是了。

文学在今天所应该担当的仍然是引领民族精神昂扬向上、擦亮灵魂、烛照未来的责任。我想说，当代作家任重道远，需沉潜身心对波澜壮阔的大时代有所作为。我想说，古今中外那些优秀的文学作品虽不能用来指点江山，却能够帮助一个身心健康的人积攒道德、颐养深情。而敬畏和戒惧这样的词，在今天不仅适用于人民大众，更适用于掌握权力的党员干部群体。

记者：您对2015年正风反腐有哪些意见建议？

铁凝：使权力依法运行，形成“不能腐”的制度笼子。我同意法律专家的一句话：“最好的制度要以法律的形式呈现。”

在依法行使权力的同时，注重道德教育。如果说，法律是硬性的道德，那么道德就是软性的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