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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甸花季之殇

2014年08月11日06:01    来源:中国青年报    手机看新闻
原标题:鲁甸花季之殇

  8月10日上午,鲁甸县文化广场,悼念仪式结束后,一位遇难者家属在现场哭了起来,家人搀扶她离开悼念仪式现场。整个广场弥漫着悲伤的气氛。本报记者 王鑫昕摄

  8月9日是鲁甸地震遇难者的“头七”,在震中鲁甸县,人们自发汇聚在县城文化广场,祭奠遇难同胞。本报记者 王鑫昕摄

地震废墟上的玩具汽车。本报记者 赵迪摄

地震废墟上的绒毛玩具。本报记者 赵迪摄

地震废墟上的教学光盘。本报记者 赵迪摄

  花椒成熟的季节,100多条如朝花般鲜嫩的生命定格在8月3日。

  6岁女孩邓舒予还没来得及拿到妈妈奖励她的芭比娃娃;10岁的刘川再也吃不上她最爱的奶油蛋糕;3岁的朱泓润再也等不到坐旋转木马的那一天;11岁的甘态谦再也不能登上她最爱的舞台,给大家带来欢乐……

  鲁甸“8·03”地震发生时,大人在山坡上摘花椒,大多躲过一劫,留在家里的许多孩子却没来得及和父母告别,就匆匆离开了他们尚未了解的世界。

  鲁甸青花椒,颗粒硕大,麻味纯正,是川菜的重要调料。

  如今,青花椒已经成为云南鲁甸山区农民的经济支柱。2006年以来,鲁甸新增花椒种植面积16.68万亩,全县花椒种植面积达21.1万亩。

  花椒丰收是云南鲁甸山区很多家庭一年经济收入的希望,孩子则是每个家庭未来的希望。

  一颗花椒,让多少父母和孩子阴阳相隔。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孩子叫我漂亮妈妈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李实娇一定会在刚放假时就把宝贝女儿邓舒予接到自己身边。那个作为期末考前三名奖励的芭比娃娃,早就已经买好,但在县城工作的她总排不开时间,一次次在电话里承诺,下周末一定回龙头山镇给宝贝送芭比娃娃。

  就在地震发生前的几分钟,李实娇还在跟女儿通电话。当时爸爸和奶奶都在山上摘花椒,邓舒予和婶婶在屋里看电视。

  这几天正是花椒采摘晒晾的关键期,大人们不仅早出晚归抓紧采摘,亲戚间也相互帮忙。地震那天,正好是爸爸的几个兄弟来帮他们家收花椒。

  爸爸是龙头山镇中学的教师,平时带着邓舒予住在镇上,只有放假时,孩子才跟着爸爸回到奶奶家。花椒也是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重要的经济来源。

  电话里,邓舒予又和妈妈撒娇,要妈妈赶紧把芭比娃娃送来,还要妈妈给她带回来大城市超市里才有卖的酸奶,要草莓味的,还有芒果味的。

  李实娇最后一次见到女儿还是在6月底。那天她去学校接女儿,一群孩子雀跃着飞奔出来,她踮起脚尖儿,四下张望。突然有人抱住她,低头一看,女儿满脸是笑,兴奋地叫着“妈妈,妈妈,我最漂亮的妈妈”,还招呼小朋友,“快来看,这是我妈妈,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说话略带沙哑的李实娇声音里透出幸福,“我的宝贝一直说,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但很快,她的声音里有了哭腔,“今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孩子叫我漂亮妈妈了”。

  和妈妈聚少离多的邓舒予留着短发,喜欢穿和芭比娃娃一样的纱裙子。

  奶奶家的土坯房已经有些年头,大概是在爷爷奶奶结婚时盖的。李实娇记得,几年前,房子就出现了大裂口,她早就有些担心,后来村里搞新农村改造,对裂口的地方进行了加固,表面上看上去已经没有问题,但实际上,还是禁不起地震的摇晃,瞬间就坍塌了。

  和女儿通电话没几分钟,大地就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李实娇第一个念头就是,婆家的土坯房能否扛得住。心生不祥预感的李实娇起身就向婆家走,一路上不停地拨打几分钟前还在和女儿畅聊的那个号码。电话里传来的只有忙音。

  李实娇跌跌撞撞赶到婆家时,女儿的遗体刚刚被挖出,她嘴角微微上扬,似乎还沉浸在芭比娃娃即将到来的喜悦中。

  送女儿走的那天,李实娇给她送去了芭比娃娃。

  娘俩说好的,生日那天一定要买个大蛋糕

  8月10日是云南“8·03”鲁甸地震的哀悼日,震中龙头山镇的哀悼现场设在平时给受灾群众投放物资的停机坪。

  33岁的李玉仙早早就来到哀悼点,默默地站在最后。默哀的笛声响起时,泪水从她的眼眶滚出。这几天,只要一端起饭碗,她就会想起在地震中遇难的10岁女儿刘川。那个自称吃货的女儿再也吃不到妈妈做的麻辣烫了。

  十几年前,李玉仙嫁到四川宜宾,在那里生下女儿,取名刘川,意为出生在四川。

  每年的春节和暑假,李玉仙都会带着女儿回龙头山镇的娘家。春节是给长辈拜年,暑假是能赶上自己父亲的生日。另外,家里摘花椒需要人手,这时候回来,也能给娘家搭把手。

  一放暑假,李玉仙就带着刘川回来。从宜宾到龙头山镇,要先坐宜宾到昭通的火车,然后从昭通换汽车。头一天下午四五点出发,第二天上午才能到龙头山镇。

  这一路还是比较辛苦的,但刘川每次回龙头山镇都很兴奋,早早就准备好要带给表姐妹们的礼物。好几天前就畅想着火车上要带什么吃的,见了久别的表姐妹们要聊点什么,什么喜欢的明星呀,唠叨的老妈呀都是话题。

  李玉仙的娘家有上百亩花椒,每到这个时节,不仅要赶紧摘下来,洗干净,晒干,有的还要弄成花椒末。

  摘花椒时,花椒果周边的小枝会把手扎得生疼。李玉仙举起双手,上面布满了被扎过的印迹。

  一开始,刘川也喜欢跟着母亲去花椒林玩耍,但摘了几次,觉得辛苦,就回家看电视去了。

  摘花椒最繁忙的那几天,大人们吃过早饭就早早出门,有时候连午饭都不回来吃。大人不在家的时候,刘川就自己热一下午饭,吃完了,要么看会儿电视,要么就午睡。

  李玉仙记得,几天前,舅舅给了刘川30元,让她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刘川看上了镇上鞋店里的一双白鞋,求了妈妈好几次,让妈妈带她去买。妈妈忙着摘花椒,让她再等几天,忙过了再说。

  地震那天,刘川又央求妈妈,让她自己去街上买,她实在想赶紧穿上那双心仪的白鞋。妈妈的回答依然是再等几天。

  “她再也等不到那双白鞋了”。李玉仙说,她后悔,当天没有带女儿去买那双鞋。早知如此,一定满足她的愿望。

  还有两个月,就是刘川的生日,爱吃的刘川早就跟妈妈说好,生日那天一定要给她买个大蛋糕。这个爱吃的女孩,对甜甜的奶油蛋糕、冰淇淋,还有麻辣烫,都情有独钟。

  娘家的花椒还没有卖完,李玉仙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回四川。等花椒卖完,她就带着刘川的骨灰回家。

  只是明年再回娘家帮忙收花椒时,将只有她孤身一人。

  “快了,快了,等9月就让你去”

  3岁的朱泓润刚刚能说完整的句子,但早已是全家人的开心果。

  说起儿子,朱哱一脸的自豪,“这个孩子长大能当个好演员,他刚会走路,就很善于模仿别人”。这个愿望已经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有时,朱哱在屋里抽烟,烟雾在屋里弥漫时,大女儿会表示讨厌地用手扇一扇,朱泓润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以后爸爸一点烟,他就学着举起自己的小手,做讨厌状地扇一扇,惹得全家人哄堂大笑。

  唯一的儿子承载了全家人的希望。朱哱说,给儿子取名用了“润”字就是望子成龙,希望他长大后有能力“润泽大地”。

  念过大学的朱哱很重视对孩子的教育,儿子出生后,他就决定结束在外打工,回家见证儿子的成长。他现在的谋生手段是跑车。跑车的收入不是很稳定,家里更指望着屋子后面的花椒林。

  朱哱的家在龙头山镇的老街,那条街是镇上受灾最严重的街道。街道两边的房屋全部垮塌,有的楼房甚至从三层楼变成了一层楼。这条老街原来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方,两边商铺林立,但地震后,从街头到街尾全是废墟。

  朱哱心里一直有个结,总觉得自己动作要再快一些,说不定能救出儿子。

  8月3日下午,朱哱正在屋后的花椒林摘花椒,妻子在屋顶上晒花椒。儿子跟着爷爷在屋里看电视。顷刻间地动山摇,朱哱几乎被从树上甩下来,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家里的两层土房已经成了一堆废墟,妻子从屋顶摔倒在废墟上,正在痛苦地呻吟着。

  朱哱飞奔过去,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妻子的伤情,看没有大碍,就试图从废墟刨出一道缝,看看父亲和儿子伤得怎么样。找不到工具,朱哱用手刨出了一个小缝,朝里一看,坐在沙发上的父亲已经被垮塌的砖块埋到脖子,只剩下脑袋露在外面。儿子已经看不见了。他喊儿子的名字时,儿子还答应了几声。朱哱安慰儿子说,“你坚持下,爸爸马上来救你”。

  举目四望,只有废墟,朱哱到处奔跑,想找几个壮劳力来帮忙挖。

  挖掘的艰难超过了朱哱的想象,他一边疯了一般用手捡着散落的石块,一边喊着儿子的名字,但儿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几个小时后,受重伤的父亲被找到了,但儿子已经停止了呼吸。光着上身的小胸脯上,满是泥土。

  父亲、妻子分别住在昆明和昭通的医院,38岁的朱哱奔走在昆明、昭通和鲁甸的龙头山,几乎没有悲伤的时间。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责怪自己,当时怎么不再快一些?

  朱哱的手机被埋在废墟中了,在志愿者给的新手机里,妻子给他发了一张儿子的照片。那张照片上,古灵精怪的儿子,居然自己穿上了小姐姐的舞蹈裙,学着姐姐跳舞。

  盼子成才的朱哱对儿子很严格,他说,孩子3岁了,家里从来没给他过过一次生日,因为担心孩子从小就知道攀比。

  龙头山镇幼儿园紧邻朱哱的家,幼儿园里有旋转木马等儿童娱乐设施,口齿还不清楚的朱泓润总是指着木马说,“去,去,去”。每当这个时候,家里的人就会说,“快了,快了,等9月就让你去”。

  她用嘶哑的嗓子朝卫生院喊着救命

  如果不是回婆婆家帮忙摘花椒,普丽美应该在省城昆明的出租屋里呆着,督促7岁的儿子段厚雄做暑假作业,再教两岁的女儿多说几句完整的话。

  大约200棵花椒树是公公婆婆一年到头的经济支柱。在龙头山镇,花椒是很多家庭的主要收入来源,每年农历七月,家家户户都把在外务工的孩子招呼回来,帮忙摘花椒。

  普丽美两岁的闺女是全家人的心头肉,从7月下旬普丽美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家开始,每天爷爷都抱着小孙女转来转去,有点好吃的都要给孙女留一口,胖乎乎的小姑娘谁看见都要摸一摸、亲一亲。

  最多的一年,家里的花椒总共卖了1.7万元,扣除5000多元成本净赚超过万元。今年,全家都希望能打破这个纪录,让日子过得再宽裕一点,所以,即便地震当天预报要出大太阳,一家人依旧背着背篓上了山。普丽美为了不打扰睡梦中的女儿,悄悄地走出家门。

  没想到,这一走成了诀别。

  普丽美再次看到女儿时,邻居们刚刚把孩子从废墟里刨出来,普丽美痛哭着冲过去,惊奇地发现孩子还有一口气,全身热乎乎的。

  普丽美抱起孩子疯了一样向龙头山镇卫生院冲去,边跑边喊“救命啊!”

  她跑过一群又一群惊慌的人,眼睁睁看着熟悉的街道变成废墟,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希望在人群中看到一个像医生的面孔。当她跑到离镇医院几百米远的老街上时,垮塌的砖房形成巨大的废墟挡住了去路。

  “医院和医生也没了。”旁边的人告诉普丽美,可她还是用嘶哑的嗓子朝卫生院喊着救命。此时,怀里的孩子不停地抽搐,卫生院一片寂静,扬起的粉尘还没有散去。

  普丽美又调转方向,有人告诉她大约两公里外的骡马口有卫生院,她又一路哭着朝骡马口跑去。

  她看见眼前好像一部现实的灾难片:山上的巨石不断滚落,地面依然在颤抖,街道两旁全是嚎啕大哭呼喊着亲人的老乡。

  怀里的孩子渐渐停止了抽搐,站在拦在路中几米高的大石头面前,普丽美的心随着女儿的离去,彻底碎了。

  她抱着孩子,无助地看着周围的人,她痛哭着,周围的人也在痛哭。她一步一步挪回家,找了床花被子把女儿裹好,摆放在小广场上,一刻不离地守在女儿身边。

  8月4日中午,她坐在一块滚落的石头上,直愣愣地看着掩埋女儿的废墟,一直用牙咬着舌头。她想知道是谁干了这一切,她想去和灾难拼命,但无处发泄。

  如果不是摘花椒,老婆孩子肯定还在

  8月7日正午,烈日灼烤着大地。朱啟明含着眼泪坐在甘家寨的废墟上,这个25岁的男人朝岳父家的方向望着。地震中,他失去了5位亲人,包括老婆和两岁半的孩子。

  他一直嘟囔着,如果没有这场灾难,今天应该是老婆孩子回到昆明出租屋里的日子,虽然从每月几百元的房租不难看出居住条件并不算好,但在朱啟明心里,那是个完整的家。

  如今,家碎了。

  老婆再也不会跟他回忆起那束情人节时花500块钱买的玫瑰花,孩子再也不会咿咿呀呀地喊爸爸。未来,这个家只剩下朱啟明自己。

  朱啟明说,自己恨死了花椒,如果不是摘花椒,老婆孩子肯定还在。

  朱啟明一直强烈渴望着能有大型挖掘机在自己家的废墟上深挖几铲,说不定,还能有机会抱抱孩子的遗体,或者能找到几件孩子的衣服和几张照片,可至今,他都不知道自家的房子被瀑布般的巨石冲到哪里去了。

  “真的要让老婆娃娃一直睡在这里吗?”这个贵州小伙很矛盾,但一切想象都在1700万立方米的塌方体面前成为奢望。

  愿她在天堂做一名白衣天使

  肖颖不敢想象9月1日的开学典礼。

  这位龙头山镇中心小学的四二班班主任难以面对,开学时,她最喜爱的、像亲闺女一样的甘态谦再也不会出现在课堂上了。

  11岁的甘态谦是学校里的明星人物,不仅成绩优异,而且唱歌、跳舞、朗诵样样拿得起来。课堂上,肖颖只要一提问,第一个举手的绝对是甘态谦。

  这个漂亮大方的孩子家住离学校十多公里路的甘家寨,父母常年在浙江打工,为了方便学习,父母让她自己租住在学校附近。肖颖就承担起了照顾甘态谦的任务。

  甘家寨是地震受损最严重的村庄,垮塌下来的山体将整个村庄盖得严严实实,当时在村里的50口人全部遇难。

  当甘家寨的不幸消息在震区流传时,肖颖心里暗暗担心,生怕不幸波及甘态谦。她一遍遍地拨打甘态谦奶奶的电话,但总是处于关机状态。

  肖颖还抱有一线希望,万一放假了,甘态谦去浙江探望父母了呢?学校里有一位老师家里也是甘家寨的,每天在安置点碰到这位老师时,肖颖都会打听甘态谦的消息。但噩耗还是传来,甘家寨村统计的被掩埋人员中有甘态谦的名字。

  不愿相信这条信息的肖颖还是抱有一丝幻想,万一统计的名单有误呢。直到8月10日,甘态谦的姐姐发来一条短信,说是甘态谦的家人,想问问肖颖一家是否安全。看到短信后,肖颖急切地拨通了这个电话。甘态谦的姐姐告诉肖颖,妹妹已经遇难,遗体当天就找到了。

  听到这番话,肖颖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实在不愿意相信,那个如花般的女孩真的已经离去。

  肖颖的手机里存满了刚刚过去这个“六一”班里庆祝活动的照片。很多照片都有甘态谦的身影,有的在跳舞,有的在唱歌,还有的和小伙伴一起摆pose,满脸灿烂的笑容,蓝色的演出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让肖颖担心的还有班里的其他孩子。这个班的30个孩子中,有19个都是留守儿童,很多孩子常年见不到父母,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照顾第三代根本力不从心。

  龙头山镇的壮年出去打工也是近几年的事儿。肖颖说,很多人家不种粮食,改种花椒以后,地里的活儿少多了,闲下来的壮劳力觉得从土地解放出来了,可以出去多赚点补贴家用,于是纷纷走出大山。

  这几天,她陆续见到一些孩子,让她心里发紧的是,很多孩子眼神里都会不时闪过恐惧。特别是一些家里有人遇难,或者是自己有被埋经历的孩子,甚至目光都有些恍惚了。

  有几个平时很聪明伶俐的孩子,现在跟他们交流时,却表现得很木讷,也不主动和人说话。肖颖说,这些孩子的父母有的到现在还没回来,觉得孩子平安就没有回来的必要,但这些父母不知道的是,在这场灾难中,孩子幼小的心灵难以承受这么多的突变。家里的老人都忙着抢救物资,搭帐篷,根本关注不到孩子心理上的变化。

  肖颖特别想帮帮这些孩子,但在她看来,抚慰孩子受伤的心灵还要靠父母。

  甘态谦的理想是长大做一名大夫,特别是要给农村看不起病的人医治。肖颖说,愿她在天堂做一名天使,白衣天使。

  本报云南鲁甸8月10日电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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