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从发展阶段看,发达国家早已经完成了工业化,进入后工业化阶段,而我们还处于工业化的中后期、城市化的中期阶段。对我们来说,发展是第一要务。即使是发达国家那些最成功的福利经验,最普遍的福利共识,因为我们与它们处于不同的发展阶段,是否适合于我们,也需要审视。更何况,尽管它们在相当于我们今天的发展阶段加快发展社会福利是正确的,但它们从一开始就埋下了体制机制上难以消除的祸根—责任单一化、机制刚性化。如果我们不及时吸取教训,从我国发展极不平衡、低端劳动力占比偏大的国情看,更容易形成政府背不动的公共债务,更难于应对庞大得多的失业群体。
这里面有很多道理,我们必须要讲清楚。我们现在号称世界第二大经济体,那指的是经济总量,但是,对于社会保障和社会福利来说,总量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得看人均。因为养老是每一个人的事情,上学也是每一个人的事情,得病是发生在个人的身上,不是一个总量的问题。我们国家经济总量很大,但是人均水平还很低,对于社会福利的发展来说,最大的制约因素是人均发展水平不是总量。
我国的最大优势是人力资源丰富,但这个优势最容易转变为最大劣势。促成这个转变的重要因素就是福利水平太高,会造成就业欲望下降。像希腊现在的失业率那么高,许多人不愿意去就业了。我们国家无论如何不能出现这个情况,我们没有“欧盟”,没有人能救我们。我们必须要把就业放在优先的战略地位,大家都勤奋工作,创造财富,那么,全国人民的日子才好过。如果只有一部分人创造财富,一部分人光享受,不想干活了,不想吃苦了,哪怕这部分人占的比例不大,人数也会因我们人口基数大而形成庞大的“依赖族”,整个国家发展的可持续性就难以保持。
诚然,我国现在的社会保障和社会福利水平总体上说还比较低,不会产生严重的福利依赖。但不能由此认为,现在提出防范产生福利依赖问题就是无的放矢。我们必须在加快推进社会保障和社会福利制度建设的同时,在制度还没有定型,还具有改革余地的时候,搞好制度机制设计,防范重蹈欧洲高债务率、高失业率的覆辙,决不能等问题都很严重了,甚至陷于危机了,再来改革,那个代价就太大了。那就等于白白浪费了历史给后来者留下的吸取教训的机会。如果说先行者犯错误是难以避免的,那么,后来者重蹈覆辙就是难以原谅的了。为此,我们必须从中国国情和我们的发展需要出发,这其实是在以往的改革开放过程中,我们自觉坚持的。我们在制度设计方面有很多探索和创新,有我们自己的优点,为形成中国特色福利社会概念已经准备了一定的实践基础。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社会学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