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和评论家,文学生态中最密切的一组关系,双方历来在纸上相见。难得的是,昨天,在《文学报》、中国国际文化传播中心上海总部联合主办的“作家与评论家如何良性互动作家·评论家对话交流座谈会”上,来自全国的部分作家和评论家坦诚相对,就文学创作和文学评论之间的关系交换意见。
交流中,知名科幻作家刘慈欣的一番剖白引起全场热议。刘慈欣说他从事了10多年的文学创作,“但文学评论一直是个极其陌生、极其遥远的东西,就像在另一个星球上的事情”。他呼吁文学评论能够给予科幻小说、悬疑小说、推理小说、历史小说等正在崛起的类型文学一些真正的、专业的关注。
某些批评家不屑于涉猎
刘慈欣指指坐在身边的历史小说作家龙一说:“我和龙老师都是从事类型文学创作的。我来自基层,在我身边的普通人的阅读中,类型文学所占的份额已远远超过半壁江山。请注意我说的普通人大部分是大学毕业的读者。”他继而提出:如果说评论家谈的都是读者不看的东西,而90%的读者在读的东西,评论界又不屑于评论,我们的文学评论是否变成自娱自乐的游戏?
自称“局外人”的刘慈欣是山西娘子关发电站计算机工程师,以业余时间创作科幻文学,迄今其《三体》三部曲据不完全统计已销售40万套,不仅赢得海量“粉丝”,且正在翻译成英文。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刘慈欣回忆刚开始写作那阵“肯定地说没有任何评论家关注”。这两年,影响扩大了,终于听到一些来自评论界的声音,其中最重要的是另外一位科幻小说家吴岩对他持续的关注,“吴岩将我的写作定义为‘新古典主义科幻小说’,他认为我的文学表现方式很古典,而内核很现代也很超前。这样的批评让我更深地认识自己”。前不久,美国哈佛大学教授王德威讲了一堂课《乌托邦,恶托邦,异托邦从鲁迅到刘慈欣》,看到这个题目,刘慈欣吓了一跳。此外还有不少是高校文学专业的硕士生、博士生把他和他的作品作为研究对象写成论文,其中颇有精彩论述。但总的来说,刘慈欣感觉批评界对科幻文学仍然缺乏基本的了解和兴趣。去年,山西省作协给刘慈欣开了一个作品研讨会,请来的批评家居然没有一个愿意先开口,主持人只好让刘慈欣站起来,“给大家普及一下科幻小说在国内外发展的现状”。
难进现有文学批评框架
“科幻小说给评论界出难题了。”刘慈欣说,有一次他把阿西莫夫的作品给一位小说编辑看,对方答复“这是初中生的水平”。
“这么多年文学评论似乎形成了一个共同的语境,对文学的定义也好、文学的理念也好,似乎形成了某种固定的模式。举例来说,在文学评论界的眼睛中,某些类型文学特有的东西,比如侦探小说的推理过程、科幻小说的科幻创意都是作为一种工具,从一个独特的角度来揭示人性、揭示社会。实际情况恰恰相反。侦探小说中的那些推理链,科幻小说中的科幻构思,就是类型文学表现的主题。主流文学表现的那些人性的东西,反而起衬托作用。”懂得这一点,方能对类型文学进行有意义的批评。
刘慈欣说,如果用推崇人物性格的主流文学观点来看待类型文学,大部分作品是不入流的,因为“类型文学里的人物性格不可能做成很复杂的三维立体式的,是二维的,个性鲜明,很少发展变化”;而用反映现实的文学标准来测量类型文学,也多半不合格,“类型文学和主流文学最大的区别是理念不同,前者所反映的世界不是真实的世界,可能是想象中的世界。比如武侠小说,它的描写主体游侠阶层在中国历史上存在过吗?即便真的存在过,对历史能造成什么有意义的影响呢?肯定不行。所以,仿照主流文学对现实的描写来观察类型文学的话,就会出现很大的偏差”。
说千道万,刘慈欣们渴望新一代的评论家出现,“作为一个类型文学的评论家,需要文学以外的很多知识,他们还应该思维开阔,重视和宽容类型文学的特殊性,最重要的是了解科幻文学”。
(来源: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