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这《带灯》的质量如何,单是贾平凹那创作的勤奋就令人钦佩。虽然他自己将这种勤奋戏称为“鸡不下蛋它憋啊”,但其创作产量如此之高也着实可称得上“劳模”了。差不多是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读了他长达37万字的长篇小说《古炉》,700多天过后,案前又摆上了这部同样长达40万字的新长篇《带灯》,厉害!
当然,高产不等于优质。相反,如果写得过快反倒有可能影响作品的质量。毕竟优秀的文学创作是需要打磨与推敲的,没捷径可走。抱着这种怀疑的心态读完了《带灯》,又是一声叹息:厉害!
这几乎是完全不同于贾平凹以往长篇写作的一部独特之作。这种独特性至少表现有四:
其一,这是贾平凹长篇小说中唯一一部对当下现实不仅直面,而且充满关切的作品。贾氏过往的长篇小说中固然有现实的因素,但像《带灯》这样充满了如此深远之现实关切的,则唯此所独占。别的毋需多说,仅看主人公带灯的职务——樱镇综合治理办公室主任便可见一斑。熟知中国国情的人都知道,“综治办”这个看上去没啥色彩的机构,恰恰是各种社会矛盾交集的所在,尤其是在基层。以这样一种岗位上的角色作为作品的主人公,想不“现实关切”都不成。该作品不仅取材具有现实性,而且在艺术表现上也是“彻底的现实”。在我的阅读记忆中,自《浮躁》后,贾氏的长篇小说总喜欢将现实与种种奇异的夸张与变形纠结在一起,而在《带灯》中,这一切荡然无存。
其二,这是贾平凹长篇小说中唯一一部以女性为主角的作品。贾氏过往的作品中固然也有不少女性形象,但这些女性的存在多是为男性的需要。在《带灯》中,这样的情形正好调了个儿——众多的男性都是为女主人公带灯的需要而设置。不仅如此,带灯这个女性也明显不同于贾氏以往笔下的女性。这个女子的行为与男性并无太多区别,其女性特征只有在“给元天亮的信”中才得以展现。
其三,这是贾平凹长篇小说中唯一一部将所谓现代意识中国化、本土化的作品。诚如其夫子自道:“正视和解决哪些问题是我们通往人类最先进所在的障碍?比如在民族性情上、文化上,政治生态和自然生态环境上,行为习惯上,怎样不再卑怯和暴戾,怎样不再虚妄和阴暗,怎样才真正的公平和富裕,怎样能活得尊严和自在……这就是我们提供的中国经验,我们的生存和文学也将是远景大光明,对人类和世界文学的贡献也将是特殊的声音和色彩。”而卒读《带灯》,的确可以处处感受到贾平凹是如何将这种理性的思考化为文学呈现的。
最后,这是贾平凹长篇小说中创作过程十分奇特的一部。他去农村跑动,不经意间认识了山区的一位乡镇干部,还真就在“综治办”工作。她不是文学青年,也没有读过更多的书,竟然接二连三地给贾氏手机发短信,且每次短信都是几百字甚至上千字。说她的工作和生活,说她的追求和向往,什么都不避讳。一个是滔滔不绝的倾诉者,一个是踏实的倾听人,珠联璧合,竟然成就了这部奇特的《带灯》。
《带灯》的意义其实远不止于贾氏个人创作的独特性。“现实关切,文学呈现”是我认为这部作品对当下中国文学写作的意义。环视我们眼前的长篇小说创作,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样一种窘境:要么是缺少现实关切,要么是鲜有文学呈现。而贾平凹的这部《带灯》终于为打破这种宭境提供了一束穿透力极强的曙光。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