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醫保蛀虫”如何蠶食百姓救命錢

    因被控“騙保”兩千多萬元，海南省安寧醫院“火”了。

    “全國都知道了，媒體整版整版地報道。”安寧醫院紀委書記佔達飛言語中透露出無奈，“醫院的聲譽受到了很大影響，也吸取了很大的教訓。”

    2月25日，海南省安寧醫院及其原院長符永健涉嫌合同詐騙案、符永健涉嫌受賄案，在海口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目前，該案還沒有宣判結果。

    另類創收“騙保”2000多萬元

    海南省安寧醫院是當地一家有名的省級精神病專科醫院，同時也是海南省醫保定點醫院。

    由於精神病的復發率較高，患者一般需要接受長期治療。有時候，患者在醫院住久了，出院后時常出現不適應的狀況，又需返院治療。於是，醫院就讓病人先請假回家一兩周，如能適應，再辦理出院手續，不適應就繼續住院治療。

    因為安寧醫院實行的是醫護人員獎金與科室收入挂鉤的分配模式，科室的業務量增長，科室醫護人員的獎金也隨之增加。於是，安寧醫院的一些科室便想到，利用這個漏洞，虛增請假病人，安排“挂床住院”，套取醫保資金，增加收入。

    “挂床住院”的患者雖然辦理了住院手續，實際上並未入住病房接受治療，但仍然由國家醫療保險基金為其支付費用。這本質上是一種典型的套取國家醫療保險基金的違法行為。

    2008年下半年，安寧醫院開設老年科。一開始病人很少，為了拉攏病人住院，增加業務量，老年科“開創”了低收押金入院、減免個人費用出院的先例。之后，他們開始弄虛作假，虛開檢查項目和醫囑，大量“挂床”套取醫保資金。“挂床”病人增多，科室醫護人員的獎金收入大幅提高，其他科室都看在了眼裡。

    院長符永健得知后，並未制止，而是多次在醫院會議上表揚老年科，“肯動腦筋、有開拓精神”，並要求各科室想方設法多收病人、提高收入。

    於是，“挂床住院”就成為整個安寧醫院心照不宣的“創收方式”。各科室、部門開始相互配合，利用該院8個科室1800多名參保患者的資料，虛開診療處方，偽造住院病歷，虛構診療費，向社保機構申請報銷。

    2009年至2012年，是安寧醫院“發展”最快的3年。但同時，也是該院“挂床住院”現象最為嚴重的3年，甚至到了幾乎失控的狀態。該院某科室實有86張病床，但2011年登記住院的病人最高卻達225人，超出病床數逾1.6倍。

    海南省紀委辦案人員在調查中發現，一些偽造的病歷材料，不僅出現多份雷同病歷，甚至不同患者檢查項目的化驗單數據，都完全相同。

    2013年12月16日，海口市人民檢察院提起公訴。公訴機關認為，海南省安寧醫院以非法佔有為目的，在履行醫療保險服務協議的過程中，採取虛構事實的手段，騙取醫療保險基金人民幣24145213.24元。

    院長被控受賄400余萬元

    與安寧醫院“騙保”行為同時被發現的，還有符永健的受賄行為。

    擔任安寧醫院院長前，符永健當過法醫，做過醫師，還曾為海南的結核病防治和非典防控工作作出過貢獻。2006年7月21日，符永健經海南省衛生廳任命，擔任安寧醫院院長、黨總支書記，同時擔任該院法定代表人，負責醫院全面工作。

    在調查套取醫保基金案的同時，辦案人員發現，符永健一方面打著“為了醫院發展”的口號，縱容套取醫保資金﹔另一方面，利用醫院的發展，在工程建設、醫療器械及藥品採購中，大肆收受賄賂。

    2007年至2012年間，海南某裝飾工程有限公司在安寧醫院先后承接了1000余萬元的工程項目。每當醫院支付完工程款之后，該公司負責人馮某都會送錢給符永健，每次1萬至5萬元不等，以感謝符永健在工程上的照顧和及時批准支付工程款。幾年來，符永健先后23次收下馮某送去的現金57萬元。

    因嚴重違紀違法並涉嫌犯罪，2013年4月，符永健被海南省紀委立案調查，同年10月，被開除黨籍和公職，並移送司法機關處理。

    中國青年報記者在對符永健的起訴書中看到，其被指控的受賄事實多達18項。數額最大的一筆是60萬元，最小的一筆是2萬元。

    根據海口市人民檢察院的指控，符永健利用職務便利，收受他人財物共計人民幣397萬元、港幣5萬元、美元8000元。

    去年，被海南省紀委立案調查后，符永健在懺悔書中寫道：“剛開始時，別說是收受紅包和回扣，就連藥品、設備供應商請客吃飯，我都堅決拒絕。但隨著業務往來增多，心中的一根弦放鬆了，情面就放不下了，思想也就把持不住了。漸漸地，從接受請客、禮品，到接受紅包、回扣，也就順其自然了，而且深陷其中……經組織談話后，我恍然大悟，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是非常嚴重、不可饒恕的，感到非常后悔和痛心，也覺得非常可恥，愧對黨組織的多年培養，更無顏面對信任自己的同事。”

    警鐘為誰而鳴

    2月25日，安寧醫院及其原院長符永健涉嫌合同詐騙案、符永健涉嫌受賄案，在海口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

    庭審現場，來自海南省各二級醫療機構院長和書記、各三級醫療機構領導班子成員，省衛生廳直屬各單位領導班子成員，省人民醫院副處級以上干部，安寧醫院、省中醫院、省保健院中層以上干部及衛生廳機關各處室主要負責人等300多名干部參加旁聽，接受警示教育。

    “從案件的性質來說，是非常嚴重的，因為醫保金對大家來說是很敏感的，是老百姓的救命錢。”海南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社會保險二處高寶玲在接受中國青年報記者採訪時表示。

    她認為，這起案件發生的原因主要有3個方面：一是涉案領導和醫務工作者道德素質低下，法律意識淡薄，受到了經濟利益的驅使﹔二是醫院內部人員管理存在漏洞，通過不正當的手段和方式，來提高醫務人員的收益﹔三是醫院對醫保基金沒有足夠的認識。

    “醫保基金是老百姓的救命錢，一分一毫都不能動的。”高寶玲說，醫院領導應該提高自身的修養和學識，提高自身的法律意識，了解社保的業務和規定，加強對醫保基金的管理和認識。

    同時，她表示，人社廳在與醫院簽服務協議的時候，也要在合同中說明處罰條例、明細條款，加大對該類事件的監督力度和處罰力度，不定時、不定期地進行督察和夜間訪查，防止醫務人員騙保。

    目前，海南省人社廳針對個人騙保問題的管理辦法已經出台，針對科室、醫院的違法行為，也有了相應的文件和規定。

    海南省衛生廳工作人員表示，由於案件還在進行中，暫時不方便接受採訪。中國青年報記者從海口市中級人民法院獲悉，該案將於近日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