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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文人飲食譚:淮安的鱔魚和獅子頭

2013年08月22日08:43    來源:廣州日報    手機看新聞
原標題:[書摘]文人飲食譚:淮安的鱔魚和獅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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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用 編

  生活·讀書·新知 三聯書店

  詩味與口味

  (季鎮淮)

  從前聽老師說,做詩要有“詩口”,這位老師是前清秀才,他這句話可能是少時聽他老師講的。現在我們不用“詩口”這個詞,它的意思大概是說詩有詩的語言,做詩要像詩,跟說話寫文章不同。詩口恐怕還包括“詩味”在裡面。做詩先要有詩口,做出來像詩﹔還須有詩味,才是好詩。清中葉詩人袁枚說:“詩,如言也,口齒不清,拉雜萬語,愈多愈厭。口齒清矣,又須言之有味,聽之可愛,方妙。”(《隨園詩話》卷三)袁枚說的正是做詩要有詩口和詩味的問題。

  對於做詩,口味是比喻。

  這個比喻,人人能懂,但人人都說不清楚。好詩難說,好菜佳肴也難說。人人有這樣的經驗,一種菜人們覺得好吃可口,有味道,但說不清楚。比如我是淮揚人,我吃淮揚菜,覺得好,但說不清楚是如何好。我是淮安人,我覺得淮安菜別具風味。離鄉數十年,想起早年在淮安吃的菜,還是覺得別處都沒有那樣好,隻有淮安的最好。

  從前北平有位同學說,北平的餛飩好極了,沒得說的。我心裡就在想,你大概沒有吃過淮安的餛飩。記得在淮安府上?街南頭,有一條府西大街,街旁有一家餛飩(淮安名小餃子)小店,生意興隆,人們專門來吃餛飩。這裡的餛飩有兩種吃法,一種是有湯的﹔一種是無湯的,隻有少許香油和醬油。餛飩一進口不用嚼,皮薄、餡兒細,一口一個,隻覺得好吃,有味。而且價錢又便宜,所以這家小店總是顧客盈門,人來人往。無湯的那一種,個兒小些,碗也小一點,俗稱嗆餛飩。自從吃過家鄉的餛飩,到任何地方我對餛飩都無興趣了。隻有昆明北門街南頭有家餛飩店做的有點像。又如鱔魚菜,我認為真是妙絕了。

  初到北京時,有淮揚飯店,我到那裡要鱔魚菜,炒鱔糊,但總覺得不是味兒,跟淮安的鱔魚菜不能比。淮安西城外河下鎮,有一家專門賣鱔魚的,無其他菜。這家鱔魚店,一日三餐都有鱔魚菜。吃早點,如小籠包子菜,也要配幾盤鱔魚菜,味道不同,絕無吃了一盤即不想再吃之感,盤盤都吃光。

  一條鱔魚,粗細不同,炒法也各異。但都要經過“汆”這一道工序。把活鱔魚,往開水鍋裡倒,蓋上鍋蓋,煮一下,這有技術問題,煮久了不行,煮不夠也不行。爾后撈起來,用竹刀子劃開,去其脊骨,再切成段或絲,用油爆炒。關鍵是用油多,火候旺,炒得快,吃時熱。炒時要有大蒜,吃時要放胡椒。還有一樣,就是肉圓子,這是淮揚菜最普通的一樣,逢年過節,嫁娶喜事,滿席佳肴之中,總要有肉圓子一樣。

  《隨園食單·特牲單》一類中有“空心肉”、“楊公肉圓”等,可見此菜早在乾隆的時候就已為人們樂道了。“楊公肉圓”是指“楊明府”(明府是知府或縣令的住所的簡稱)做的肉圓。其做法,據《隨園食單》所記:“大如茶杯,細膩絕倫,湯尤鮮潔,入口如酥。大概去筋去節,斬之極細,肥口(當為‘瘦’字)各半,用纖(即芡)合勻。”這種做法和我們今天的做法,關鍵處大致相同。

  從《隨園食單》中的《須知單》看來,就是講做菜必須遵守一定的細則。做肉圓,首先是選肉,肉中筋骨,必須去掉,瘦肉肥肉各半。今天我們做的,有改進,是瘦肉少,肥肉多,大概三七開為宜。確要斬之極細,但又不能成泥。怕下鍋后合不起來,要加一個雞蛋起凝固作用,還要用芡,即豆粉水。此后仍要加水適量,不加水,則不嫩,水多了又合不起來。此外還要加適量的鹽。湯和肉圓中加鹽適量,這很重要。湯中有鹽,肉圓中無鹽,肉圓到湯鍋中易散成肉末﹔湯中無鹽,肉圓有鹽,肉圓到湯鍋中又易結成硬團,這裡面有科學道理,在化上稱為“滲透壓”。肉圓中還要再加些作料,如切細的生姜、蔥,和之均勻。有兩種普通做法,一是汆湯,均如雞蛋大小,吃時可用醬油。另一種是煎,可大可小,煎時用文火,二面都煎,不要太熟,能夾起來就行了。煎好之后,再放醬油燒。煎時未熟,燒后全熟。

  這樣做出的肉圓,確有《隨園食單》所記楊明府所做肉圓的好處,很細嫩,入口即酥,食之不膩。大的肉圓子,也稱為“獅子頭”。

  記得在昆明清華文科研究所有一年過春節,聞一多先生、朱自清先生都在,年輕的大家動手做菜。我自告奮勇做獅子頭,吃飯的時候,吃到剛從鍋裡盛出來的獅子頭,朱先生嘗著說“很正統”,意思是說合淮揚獅子頭的口味。聞先生因此發議論,大意是說做菜好壞,跟文化有關系﹔淮揚有這樣的名菜,跟淮揚有悠久文化有關。大家也都稱贊這道獅子頭做得好吃。這次我做的肉圓子是用第二種方法,先煎后紅燒,算是成功的一次。

  人們有思故鄉的感情,因素很多,口味很可能是其中原因之一。我覺得家鄉的餛飩、鱔魚和獅子頭,別處確實沒有,隻有淮安的最好,別有風味。西晉時被稱為“江東步兵”的張翰,“因見秋風起,乃思吳中菰菜、?羹、鱸魚膾”(《晉書》卷九十二本傳),遂辭官回吳中,可能有官場糾紛原因,但家鄉口味使他念念不忘,也可能是原因之一。

  李白詩“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故鄉明月與他鄉不同,回憶童年時看的明月,和后來在外地所見明月確有不同。至於口味,則不容分0鄉口味最美。

  當然,詩味因作家、流派的不同而各成風格﹔飲食之味,各地有異,自有所長。“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中庸》)。所以,袁枚主張應當向大家多學習,以求飲食之精美適宜。

(來源:廣州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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