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留守儿童的小纸条【3】

　　图书上的寄语点亮孩子们的心灯

　　几个小女生换上了干净的小裙子,放下绑着的小辫子,别上鲜艳的发卡,隐约散发着洗发水的香味。这一切,是不是因为一个“冒牌”闯入的老师,因为一节“新鲜”的课堂,以及对“外面世界”的好奇?

　　晚上8:00,交流课准时开始。

　　“同学们,今天我给大家带来了好几百本书,都是北京的一些叔叔阿姨托我送给你们的六一礼物。他们希望大家好好读书、热爱读书。读书可以让我们变得更聪明,学到的知识越多,心就越大,本领就越强。”

　　“曾经的我们和今天的你们是一样的。”我在小黑板上画了一张大大的中国地图,“叔叔阿姨们都分别来自中国的不同地区,小的时候都喜欢读书,了解了更多‘外面的世界’,并且努力学习,考上了自己喜欢的大学,甚至出国留学,实现了自己小时候的梦想,成为一名对社会有用的人才。”我一边说一边在小黑板上注出每一位朋友的家乡:江苏、云南、山东、安徽……并且标注出了广西大化,以及首都北京。

　　“亲爱的孩子们!因为爱读书,我考上了北京大学。希望你也多读书,读好书,以后到北京来念大学(甚至出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北京阿姨。”翻开手里的一本书,我念道,“这位给你们送书的阿姨后来还曾经被国家派往国外工作。”在小黑板旁我事先准备了地球仪,当我在上面指出中国、美国、英国,以及非洲的埃及、肯尼亚等等国家时,这枚转动的球体让孩子们瞪大了眼睛。

　　“孩子们,无论你是男生还是女生,只要好好学习,你一定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坚持!”

　　“亲爱的孩子:读懂了这本书,你可能赚很多钱哦!”

　　“多了解这个世界,你会变得不一样!”

　　“知识改变命运,文学启迪心灵!”

　　……

　　每一本书的寄语和每一位捐赠者的故事都令孩子们兴奋不已,孩子们开始踊跃地大声喊出自己的理想……

　　“老师,长大了我想当兵!”

　　“老师,我长大了想当医生!”

　　“老师,长大了我要做一个好人,去帮助人!”

　　教室里响起了掌声。

　　“老师,火车有多长啊?”

　　“老师,北京有多远啊?”

　　其实,这一刻,北京距离弄勇小学又是那么的近。

　　“老师,你在哪里打工?”

　　弄勇小学有7名老师。三年级班主任蓝湘利负责全班71名孩子的全部课程和生活,蓝老师的丈夫覃老师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夫妻老师在这所山村小学里有好几对,因此,弄勇小学的教师队伍比起其他山村小学要相对稳定。

　　“我们天天和他们在一起,比她们的妈妈爸爸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都长。”蓝老师介绍,这里85%的孩子都是留守儿童,大多数孩子读到初中以后,会像父母一样走上打工之路。而不少老师也有在“外面世界”打工的经历。“打工”,对孩子们来说就是全部的“外面的世界”。外出打工,是承载一切的梦想。

　　“知识改变命运”这种铿锵的话语对山里孩子来说往往又是那么苍白无力。“没有用的。”蓝老师笑着摆摆手说,“弄勇村每年能出一个大学生就不错啦”。

　　晚课结束铃声已经响起,孩子们仍然意犹未尽。

　　“老师,你在哪里打工?”

　　“老师,你以后还来给我们讲故事吗?”

　　……

　　从收拾教具、搬动桌椅开始,在教室门口、走廊、楼梯口、台阶上,一些孩子用作文纸写的小纸条便不断地塞进我的手心。

　　有个孩子竟然摘下自己脖子上心爱的“水晶”项链递给我,看着那颗粉色大大的“水晶”桃心,我抑制着泪水对她说,“阿姨不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要不你给阿姨画张画吧,我一定好好珍藏。”

　　小女孩听话地拿回项链,默默转身进了教室,我突然意识到我可能伤害了孩子。还好,一会儿,那个女孩果然拿着一张画着许多许多花的小纸条交到我的手里。“阿姨,你说的故事太好听了,希望下次再来!祝你身体健康,阿姨你人这么好一定有好美好的幸福。”小纸条上没有写名字,但我想起来了,她不就是那个课上说“要做一个好人,去帮助人”的小女孩吗?

　　一堂关于“外面的世界”“读书与梦想”的引导互动,竟然有如此大的魔力,连亲历者自己都不敢相信。

　　第二天一大早,我去相距两公里、几座大山之外的“弄为教学点”采访。中午赶回弄勇小学时,三年级的孩子围着我,问这问那,并且不断地又把新的小纸条塞在我手里——

　　“老师,你不是说今天就走吗?太好了,今天还能再看到你!”“老师,你今天没有走啊,太好啦!”“老师,你还能再给我们上课吗?”不好意思和我交流的男生,则在小纸条里邀请我到他家里做客……孩子们各种期盼的眼神,我终生难忘。

　　这些孩子就像一张张白纸,纯洁无瑕。他们的将来是“打工改变命运”还是“知识改变命运”?我说不清。

　　但手里塞满的小纸条,分明在提醒自己记住:在2300公里外的南方大山深处,有一群记得我,为我写过小纸条的孩子们。（记者强晓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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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华每日电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