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政治部的除夕联欢晚会由王副主任主持,让大家自己出节目,说谁都得唱,不唱就说个笑话,谁不说也不行,老驴拉磨,转着来。他先唱了一段京戏“扎红头绳”,文化科李干事(上海人)用上海话唱了几句评弹“蝶恋花”,一位家在湖南的科长要唱花鼓戏,没唱起来,王秘书讲了个笑话,说一个戏迷掉到井里,还要救他的人唱着和他说话。轮到干部科张干事,河南人,不会唱,念一段豫剧《花木兰》的唱词。
军中无所乐。吃过早饭隔壁文化科和群联科的房子里就摆开了扑克摊子。一直打到中午。我和打扑克不积极的鲁建华、孙凤让、连俊义干事等在江洲大街上一阵乱走,说笑话。
下午,政治部进行第一仗的战斗分工。一,由宣传科崔科长、组织科黄科长、文化科黄科长分别带人组成3个工作组,于战斗打响时随3个主攻营穿插到敌后一起行动;二,师政治部组成前指和基指。张主任带人组成前指,争取和师长的前指一起行动,王副主任带人组成基指,和董副政委领率的师基本指挥所一起行动;三,以群联科范科长、王翻译、文化科厉巍成立战俘营,准备接收战俘(考虑到可能会接收到女俘,决定到时从师医院借调两名女护士来帮助管理战俘营);四,出版A师战争年代出版过的战地快报《挺进报》,任命宣传科最年轻、写字最漂亮的连俊义干事为主编。
会议结束,所有人员各有所属。我的位置在基本指挥所。会后我向张主任提出要求,和他一起去师前指。张主任迟疑一下,十分干脆地拒绝了我:“不行。你是军区的人。没有上级命令,我不能让你去前指。”一点通融的余地也没有。
后来王副主任和宣传科鲁、连、孙干事也知道了我的要求遭拒的事,劝我别在意:“在哪里都是参战。”他们轻松地说。但战斗打响后他们的位置比我都好——都在前沿,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被留在基本指挥所里无所事事!
一整天满脑子都是出征那天夜晚在车站等候发车时下定的决心:既然让我参与战争,我就要一直留在前沿,参加战斗。我要走遍战场,看到一切、感受到一切并且记下一切!这是我的职责,同时也是今天涌满我生命的全部渴望!
如果不让我跟部队走进战争,让我在后方无论哪里做一个闲人我都不会拒绝,可今天让我上了战场,所有人都要遭遇枪林弹雨,承受苦难和死亡,却让我做一个闲人,我就不会答应了!
军区政治部首长不是让我到战场上做一个闲人。我不会放弃我的要求,就是不能去前指和师长在一起,也要走进战争去,看到一切,经历一切!
突然从镇北石桥上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黄科长收敛了笑容,说:“我们还安安稳稳在这儿过春节,人家大年初一正在往前开呢!”
此时,想起了一句话,把它记在这里——不能掌控的是生或者死,能掌控的是尊严。我必须出现在最能够体现我价值的地方!
(作者附记:这篇日记写在1979年大年初一深夜,此时我以武汉军区文化部创作员的身份随陆军某师赴边境参战,距离战斗打响只有20天。转眼30多年过去了,各位当年的战友,你们都在哪里?还记得我们一起度过的这个枕戈待旦等待战争的春节吗?)
2014年1月16日又记
(来源:国防部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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