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美丽的萤火虫在付新华的眼中是脆弱的孩子。
付新华 华中农业大学农学院植物科技学院副教授,日本首都大学东京生命科学院动物系统发育学实验室访问学者。自2000年至今,从事中国萤火虫生物学、生态学、行为学的研究,被称为“国内研究萤火虫第一人”。付新华走遍了大半个中国进行野外调研,发现了“武汉萤”、“雷氏萤”、“穹宇萤”、“中国萤”等新萤种,研究出了亚洲首套可以进行野外萤火虫闪光频率的追踪、记录、分析、模拟的一整套设备。
上周,萤火虫帐篷成为今年上海书展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主宾省湖南为华中农业大学植物科学技术学院植物保护系昆虫学教授付新华的全新力作《故乡的微光》专门搭建了一个萤火虫世界。现场许多读者排队体验这个城市里不多见的“萤光世界”。
《故乡的微光》是付新华教授十三年来的研究结晶,也是一本有诗意有情怀的萤火虫科普读物。全书主要分为寻找萤火虫、发现萤火虫、寻萤人的守望、再见萤火虫这四个章节,其中还有萤火虫摄影指南附录等非常实用的篇目。这个帐篷成为全场关注的焦点,读者纷纷排队体验“萤火虫的世界”。
今年35岁的付新华和萤火虫打交道的时间已经有13年之久,属于他的儿时夏日没那么幸运,至少那时的他没有见过萤火虫,直到2000年的夏天。那一年夏天他来到武汉读书,某个夏日夜晚他骑着自行车去实验室,却被草丛里的光点吸引住。他下了车走过去,发现了一条5厘米长的会发光的爬虫,他吓得把虫子从手里扔了出去。这条虫子就是萤火虫的幼虫,这一次的“偶遇”改变了付新华的生命轨迹。
付新华把他这些年一次次的寻萤记故事写在了他的新书《故乡的微光》里,很多人儿时关于故乡的记忆都和微光中的萤火虫相关,但是这些微光确实已经更加微弱。就像付新华说的,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更多的人意识到,生活中有萤火虫、童年里有萤火虫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5月到11月是我的外出高峰期”
新京报:你曾经说日本萤火虫的保护组织有1000多个,中国现在有几个?
付新华:目前国内主要有两个,另外还有一个已经不太活跃了,第三个主要是个女孩子在做,结婚生子以后就不做了,太辛苦而且很难拿到经费。我们和另一个还在做的组织在合作,他们主要做分子生物学,我做宏观的东西,这样结合比较好。
新京报:你们现在还有经费的困难吗?
付新华:这几年好多了,今年资金比较充足。我的这本新书《故乡的微光》是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的,用的科普专项资金,每年就10-15项。上本书我是自费出的,花了4万多。
新京报:现在每年要有多久的时间是在外面观察萤火虫?
付新华:我的作息和萤火虫保持一致,每年最少3个月在外面,5月到11月是我的外出高峰期,每次采集到之后要及时带回来。萤火虫的成虫到了11月基本没了,我也就回来写文章看书看资料,准备第二年的实验,一直到次年4月。
“寻萤途中,遇到过毒蛇掉进过粪坑”
新京报:观察萤火虫的时候遇到过什么危险?
付新华:遇到过很多次毒蛇。我们比较谨慎,没被咬过。萤火虫喜欢呆在湿润的地方,这也是毒蛇喜欢出没的地方。我们比较有经验,手不会碰不该碰的东西,比如说树枝。我还随身带一套吸蛇毒的用具,还有一把刀,用火机烧一烧,可以吸血。如果在山上处理不好的话,送下来就来不及了。我们晚上出去经常要开开灯看看地面,有时走过去的时候地上是干净的,等到回来时就有一条竹叶青趴在水泥地上吸热,你要是踩到它的尾巴就倒霉了,反过来就是一口。
新京报:除了毒蛇,还有什么危险?
付新华:经常会摔跤,会掉到湖泊里去。研究很投入的时候,就忽略掉了(防护)。我还掉进过粪坑里去。农村里猪粪黑黑的,跟路面差不多。有时候掉进湖里,抓着水草上来了,皮鞋趟水洗洗就回去了。我的自行车还被偷过。你听到声音了,当地村民给车扔到沟里让你找不到,但是你不能过去,你过去他在旁边的,有可能会抢劫,我们背着设备,思考了一下,还是保设备、保命。
“不要购买萤火虫,用另外的方式感受它”
新京报:现在和你一起出去工作的有几个人?
付新华:我现在有4个研究生,但是学生们毕业后大都不会做这个,大家都想去考公务员,毕业之后就走掉了。我这里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但是他们做的东西不会丢掉,一直在我这里沉淀、成长,就像接力长跑一样,一棒一棒传下去。我现在有自己的萤火虫保护组织。今年毕业的一个硕士生留下来做我的专职副手。我们在黄龙湖的萤火虫繁育基地今年10月建成,基地建成以后,就可以破除那些互联网上号称饲养萤火虫其实是去捕捉的商家的谎言。现在很多人买萤火虫,卖家5毛钱一只收购,再5块钱一只卖出去,出货量很大,一天卖五六千只。我们就呼吁,不要去购买,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感受它的美。
新京报:你们这个保护基地具体的情况是?
付新华:我们会先做50亩的萤火虫保护区,做很多水稻水环境景观,把萤火虫释放里面,两三年后就会呈现小规模景观,五年之后是很大的景观。然后我们把这个做法推广到整个黄龙湖。这是一个公益项目。我们不卖萤火虫,顶多有科普展览。用它收钱的一定是商业行为。我们要呼吁公众加入我们一块去保护萤火虫,不要去购买。抓一对萤火虫就少了七八只啊,一对雌雄的后代只有七八只。
“明年中国的萤火虫数量会大幅减少”
新京报:现在萤火虫的数量和你最早做保护时下降了吗?
付新华:下降非常厉害,2006年我去峨眉山时漫山遍野全是萤火虫,现在基本看不到了。除了买卖也有环境问题,景区开发、加路灯、过多的游客、极端气候……萤火虫就怕干旱。我可以预测,明年全中国的萤火虫数量肯定大幅减少。国外是政府在做萤火虫的保护,我们现在是企业家在做。
新京报:我们为什么要保护萤火虫?
付新华:萤火虫是最容易被观察到的生物,它是我们非常熟悉的物种、儿时玩伴。它处在整个生态系统的底层。萤火虫少了,预示环境破坏非常厉害。既然我们对它有情结,有文化传承,我们应该通过保护萤火虫来保护环境。当然不是说只保护萤火虫,这个是不对的。你保护它就要保护它的栖息地,其他生物也会一同受益。我希望通过向公众呼吁保护萤火虫,来撬动环保这个大球。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姜妍
(来源:新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