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節子是另一個寂寞的人

　　還記得原節子是誰的人已經不多了吧？也許，更多的人完全不知道她是誰。

　　我也不打算裝熟，所以老老實實地說：我隻看過她很少幾部電影，印象最深的是小津安二郎的《晚春》。說的是父女相依為命，老父與近三十歲的女兒都放棄了獲得幸福的可能性。最后，這位父親假裝有了心上人，讓女兒出嫁，再獨自面對一院寂寂的晚春。

　　這是小津最愛的題材，淡而惆悵，像秋天雨后的積水，靜靜映著月亮。天上地下，隻有它和月亮還醒著。原節子與小津合作的另幾部電影《秋日和》《東京暮色》，表面都以婚戀為主題，到最后還是歸到兩個字上：寂寞。

　　小津終身未娶，與母親共同生活。母親去世后的第二年，他便也告別人世。而其實，原節子是另一個寂寞的人，她始終未嫁。更在小津逝世后，突然宣布息影。問及原因，她答得很冷酷：“我從來沒有喜歡過拍電影，原來只是為了幫襯家庭，現在已無此必要了。”呀，是真的嗎？她在小津電影裡的溫婉動人為她贏得了“永遠的女兒”之名。也借這幾部電影，小津的藝術生涯進入了巔峰。

　　都說原節子是小津的繆斯，僅此而已嗎？我們這個時代的女神，可都是用來推倒的。但好像……真的沒什麼，沒有緋聞，沒有可供捕風捉影的小細節，他沒有牽過她的手。小津在日記裡提起原節子都是關於工作：“依我看，她不是夸張的表情，而是用細微自然的動作表演強烈的喜怒哀樂的類型。換言之，她即使不大聲呵斥，也能夠表現出極度憤怒的感情。原節子這樣的表演能夠輕鬆展現細膩的感情……我拍了二十多年的電影，像原節子那樣能夠深入理解角色並展現精湛演技的女演員非常罕見。實際上，這不是恭維，我認為她是日本最好的電影女星。”

　　盛譽如此，但我也看過小津的《秋刀魚之味》，說的也是老人嫁女，女主角是岩下志麻，小津也曾稱她是“十年才出一個的純情女演員”。

　　也許，就是這樣吧。寂寞有兩種：一種是因冷而渴望熱，雙手環抱住自己，其實希望那是另一個人的手，抱著另一個人的身體﹔另一種寂寞則是習慣了這樣冷，甚至不覺得冷，人貼近了總覺得是垢膩的汗氣，還不如一個人，雖冷猶清，清楚清醒清白……總之無一不好。

　　無從得知原節子與小津有過什麼樣的過往。自50年前，她如日中天時退隱后，她總是對媒體保持沉默。到現在，更是根本不會開口了——她已於95歲高齡去世。

　　《霸王別姬》裡程蝶衣有句話：“一輩子就是一輩子，少一年少一天少一秒都不叫一輩子。”蓋棺論定，原節子真能算是“終身未嫁”。

　　只是，好多好多年前，小津的日記裡提過一句話：“最近人們總是一直傳聞我要和原節子結婚。”這是電影公司為了宣傳原節子新片的炒作——但是否有過可能性，讓炒作成真呢？

　　不重要了，連明星巨匠，其實，也不過是歷史的塵埃。 （葉傾城）

(來源:京華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