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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鉤沉:胡適念的第一部書

2013年12月17日08:28    來源:光明日報    手機看新聞
原標題:歷史鉤沉:胡適念的第一部書

胡鐵花手書《學為人詩》

《學為人詩》胡鐵花手書冊頁,任鴻雋題箋,胡適題跋

胡適題跋《學為人詩》

  胡適《四十自述》作為民國時期著名的自傳之一,一直是后人了解胡適其人其事其思想的重要著作。其中,胡適幼年時期在家鄉所接受的啟蒙教育,還浸透著中國傳統教育方式的點點滴滴。這裡邊不但有私塾印象、學堂感受,還有很多描寫家庭教育的片斷,慈母嚴父的種種教育細節等等。而所有這些時代記憶,對於時隔若干年之后的現代讀者而言,不但具有新奇的歷史現場感,更有著深遠的現實啟示意義。

  胡適在《四十自述》第一章“九年的家鄉教育”中提到,他小時候在父親的教育下,在進學堂之前就“已認得近一千字了”。這樣良好的基礎之下,胡適念的第一部書就不再是常規性質的《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神童詩》一類的“蒙書”。為此,胡適深情地憶述道,我念的第一部書是我父親自己編的一部四言韻文,叫作《學為人詩》,他親筆抄寫了給我的。

  那麼,這樣一部胡適父親親自撰寫、帶有家訓性質的教材《學為人詩》,全貌如何?對胡適后來的人生觀影響如何?這都成為后世研究者繞不開的課題,也是普通讀者倍感興趣的話題。這部《學為人詩》,在胡適生前沒有全文影印出版過,在其逝世之后即由其夫人江冬秀珍藏。1969年2月24日,江氏委托台灣胡適紀念館影印此詩卷,用於饋贈親友,才使我們得以一睹全貌。

  這是一本十三面的折頁冊子,封面題箋者為胡適好友任鴻雋(1886年—1961年)。十三面手跡中,有十二面是胡適父親胡鐵花(1841年—1895年)的手跡,其中第一面為他自己的題箋《學為人詩》的白色箋條,與寫示“胡嗣穈讀”(胡適,原名嗣穈)的紅色箋條,后十一面則為《學為人詩》的手書全文,並親自用朱筆通篇點過句讀。第十三面為胡適的跋文,稱:

  先父胡鐵花公手寫他自己做的學為人詩一卷,是我三歲時他教我讀的。先母替我保藏了二十多年,先母死后,又已十三年了,裱裝成冊,含淚敬記。

  胡適 民國二十年九月

  看來,胡適將這部先父遺詩裱裝成冊的時間為1931年9月,此時正是其在上海撰寫《四十自述》前兩章的時間。在自傳中有過三次征引的這部《學為人詩》,正出自這本裱冊中的其父手書原文。現將原文全錄如下,以了解胡適的家風家訓,也是胡適早期思想來源的原始文獻之一。

  《學為人詩》

  為人之道,在率其性。

  子臣弟友,循理之正。

  謹乎庸言,勉乎庸行。

  以學為人,以期作聖。

  凡為人子,以孝為職。

  善體親心,能竭其力。

  守身為大,辱親是戚。

  戰戰兢兢,淵冰日惕。

  凡為人臣,夙夜靖共。

  敬事后食,盡瘁鞠躬。

  國怙寵利,而居成功。

  小心翼翼,純乎其忠。

  曰兄曰弟,如手如足。

  痛痒相關,親愛宜篤。

  有思則和,有讓則睦。

  宜各勉之,毋乖骨肉。

  夫婦定位,室家之成。

  詩嘉靜好,易卜利貞。

  閨門有禮,寡妻以刑。

  是謂教化,自家而行。

  朋友之交,惟道與義。

  勸善規過,不相黨比。

  直諒多聞,藉資砥礪。

  以輔吾仁,以益吾智。

  凡此五者,人之倫常。

  君以教民,謂之憲章。

  父以教子,謂之義方。

  宜共率由,罔或愆忘。

  五常之中,不幸有變。

  名分攸關,不容稍紊。

  義之所在,身可以殉。

  求仁得仁,無所尤怨。

  古之學者,察於人倫。

  因親及親,九族克敦。

  因愛推愛,萬物同仁。

  能盡其性,斯為聖人。

  經籍所載,師儒所述。

  為人之道,非有他術。

  窮理致知,返躬踐實。

  黽勉於學,守道勿失。

  這首《學為人詩》,文字並不浩繁,義理並不艱深,卻可以說是為三歲的胡適開啟了人倫道德之門。詩中所強調的“為人之道”,分別闡釋的所謂人臣、人子、兄弟、夫妻、朋友之道,都言簡意賅,明白清楚。可見,如何看待與對待這“五倫”,從小樹立正確的“為人之道”,是胡適家訓的核心內容。

  胡適三歲時,其父親寫就這本《學為人詩》,恰逢1894年中日甲午海戰爆發,其父艱難鎮守台灣期間。1895年正月,胡適由四叔護送,離開台灣至上海,這一別也就此與父親永訣。

  按照《四十自述》中的記載,胡適與其父在一起的時間,雖然隻有近兩年光景,但記憶卻是深刻的,其父的言傳身教讓他銘刻於心。在其父死訊傳至家中時,胡適以白描的手法,流露出無聲的悲痛。他寫道,這時候我隻有三歲零八個月。我仿佛記得我父死信到家時,我母親正在家中老屋的前堂,她坐在房門口的椅子上。她聽見讀信人讀到我父親的死信,身子往后一倒,連椅子倒在房門檻上。東邊房門口坐的珍伯母也放聲大哭起來。一時滿屋都是哭聲,我隻覺得天地都翻覆了!

  四五歲時的胡適,后來一直在誦讀其父留下來的這首詩。但按照他自己的說法是:“這些話都是我四五歲時就念熟了的。先生怎樣講解,我記不得了﹔我當時大概完全不懂得這些話的意義。”直到四十歲時,開始寫《四十自述》之際,胡適才恍然大悟這首詩的真諦——這不但是中國傳統教育體系人生觀、價值觀的集中體現,更是“採納了理學家的自然主義的宇宙觀”。胡適認為,其父“做的《學為人詩》是接受了程朱一系格物窮理的治學態度”。為此,他進一步總結說,我父親死得太早,我離開他時,還只是三歲小孩,所以我完全不曾受著他的思想的直接影響。他留給我的,大概有兩個方面:一方面是遺傳,因為我是“我父親的兒子”﹔另一方面,是他留下了一點程朱理學的遺風。

  無論如何,這本薄薄的《學為人詩》,自有其沉甸甸的分量與價值。這不但是胡適追懷父親的珍貴紀念,更是中國近代童蒙教育的生動存照之一。

(來源: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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