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父子在成都平原修建了都江堰,秦人在崇山峻岭上修筑了“万里长城”,我为何不能学他们呢?
我叫何延忠,今年51岁,出生在甘肃永登县一个农民家庭。我两岁半的时候,父亲因病去世,母亲承担起照顾5个孩子的重担。母亲勇敢坚强,再苦也不叫苦,她勤劳、宽容和善良的品格深深地影响了我的一生。
1979年,我高中毕业后回村劳动,担任村文书,后又任村主任、党支书。由于对冷水鱼的探索和研究,我成功地发展了当地的虹鳟鱼产业,永登也成为虹鳟鱼之乡。我也因为工作成绩突出,被调到永登县农牧局主管的水产站任副站长。凭着对养殖虹鳟鱼的热情和专注,我们渔场的规模不断扩大。1986年,碧泊产业公司成立,主要致力于高寒冷水鱼的生产研发和应用。经过20多年的发展,公司成为国内最具规模的高寒冷水鱼全产业链、生物工程和沙漠冰川冷水生态观光旅游为一体的多元化公司。我本人也被评为“全国十大杰出青年”。
2000年,敦煌市政府为保护阳关,促进当地经济发展,防止风沙水患对阳关的威胁和对经济发展的制约,以敦煌沙漠生态旅游项目为依托招商引资。当听说我要去敦煌阳关投资生态荒漠化治理开发项目时,亲朋好友都表示反对,认为疯了才会在沙漠搞生态,贤惠善良的妻子也流着泪劝我。但我心中一直有个梦想,就是用冷水虹鳟鱼实现生态治理,让沙漠变绿洲。
带着这样的梦想和激情,在2001年3月乍暖还寒时,我率领着技术专家和工作团队来到了阳关,入驻位于敦煌市阳关镇的库姆塔格沙漠,开始了人生第二次创业之路。
阳关自古就是通往西域的门户和“丝绸之路”的必经关隘。唐代诗人王维的诗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中的“阳关”,就是指这个地方。历史上阳关镇是敦煌抗击风沙的第一道防线。在沙漠的逐年推进之下,要守住敦煌,就必须守住阳关。严酷的现实远远超出我的想象,这里除了几万亩沙漠戈壁外,水、路、电,什么设施也没有,只有满眼黄沙和一片荒凉。更为严重的是,沙丘每年以4至10米的速度向阳关逼近,2000多米长的防风林带枯死,沙尘暴猖獗。时不我待。我带着这样的信念,率领一帮人兵分几路,开始着手建冷水鱼基地。不料,老天爷接连不断地丢给我们难题。
在人们的印象中,沙漠是缺水干旱的地方,但是,库姆塔格大沙漠却长期面临水患的严重威胁。一方面连年干旱,蒸发量是降雨量的80至100倍,沙漠化日趋严重;另一方面,洪涝灾害频发,超干旱地区的敦煌一旦到了汛期,来自肃北、阿克塞乃至本地的洪水往往带着泥沙奔流而下,轻则污染水源,重则冲毁道路、农田和村庄等,给当地居民生命财产造成巨大损失。2006年,一场特大沙尘暴把我们的帐篷卷走,新植的几千亩树也全部被摧毁。2007年,连日大雨裹挟大量泥沙形成的泥石流,把新开挖的几十个基础鱼塘填平。2011年,那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洪灾泥石流,把科技园这些年来培育的12万条亲本种鱼和1000多万条商品鱼全都冲走了,造成直接经济损失1.6亿元。放眼望去,一片苍凉,员工们失声痛哭。
这些沉痛的教训使我认识到,沙害、水害祸患无穷,水害比沙害更为可怕。在阳关搞生态综合治理,就要一手治水害,一手治沙害,两害兼治方能见效。我想,大环境治不好,小环境能保住吗?必须将公司的利益同阳关、敦煌的大环境结合起来。
到底如何根治水害和沙害呢?我苦苦思索,并请来了不少生态水利专家,共同寻找降服水害、沙害的办法。我阅读了大量的书籍,忽然一个灵感在我头脑中闪现:李冰父子在成都平原修建了都江堰,秦人在崇山峻岭上修筑了“万里长城”,我为何不能学他们呢?
这一发现使我兴奋得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我对员工说,修座“沙漠长城”阻击风沙,建个“沙漠都江堰”导洪疏流,我们要以“水害”治“沙害”。
专家们充分肯定了这个想法并共同进行探索。我们先是种植防护林,紧接着在沙漠中勘测洪水路线,再建分洪河道、疏流堤坝、渗透过滤净化工程,然后修筑“沙漠长城”,一步一步,最终探索形成了“分洪疏流治沙”的生态治理模式。我们搬运沙丘石山500多座,拉运石料1亿多立方米,在沙漠中开凿疏流分洪河道,修筑疏流堤坝13条90余公里,并在风口筑起20多公里“沙漠长城”,抗击沙丘的推进,将威胁阳关村庄的沙丘向后退移了近5.6公里。我们建设分洪调蓄渗滤净化工程,新增可利用水源0.6?/s,以水害治沙害、变沙进为沙退,生态治理2.6万亩,荒漠化治理8.4万亩,黏土固沙5.4万亩。就这样,洪水好似安装了“水龙头”,沙漠则变成了“过滤器”,为保护敦煌阳关竖起了屏障。
我把30年养鱼赚的钱全部投在了阳关生态综合治理项目上。如今,在阳关镇的最前沿库姆塔格沙漠风口,已经有了长达20多公里、宽近千米的绿色生态屏障,把向阳关移动的沙丘用生态植被死死困在了“沙漠长城”以外。大坝内外拐枣、红柳和梭梭生长茂盛,芦苇也开始冒尖,原本被沙丘掩埋枯死的防护林又抽出了绿色枝条。随着“沙漠都江堰”生态效益的持续发挥,周边已形成生态湿地0.96万亩、生态绿化面积2.6万亩、荒漠化治理面积8.4万亩、防风固沙面积5.4万亩。“沙漠都江堰”工程实现了生存、发展与保护并重,经济、生态与社会效益并举,凸显出治沙、驯洪、生态产业、富民等多重效益。
多年的辛苦终于见到成效。然而,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根本不够的。阳关生态综合治理这项工程需要可持续发展,需要更多的力量支持和参与。今年夏天,以中科院程国栋院士、郑晓静院士为代表的30多位科学家专门来到阳关,对“沙漠都江堰”的科技成果进行研讨。他们认为,这个项目一方面工程浩大、设计巧妙、建成不易,另一方面,化水害为水利、化沙害变沙利的这种以“害”治“害”、化“害”为“利”的治沙治水思路,具有创造性和推广性。他们提出,“分洪疏流治沙”的生态治理模式融合了“天人合一”的思想,实践效果十分突出。我感到非常欣慰。现在,中科院已经在我们这里设立了水文水资源环境研究中心,“沙漠都江堰”项目也已经被列入中科院“星火计划”中。
阳关生态综合治理项目远远没有完工,还有几万亩沙漠等待我们去治理。任重道远,需要年轻一代接班继续做下去。我儿子从上海大学毕业后也来到了阳关基地,我觉得,治沙治水保护敦煌阳关后继有人了!
(来源:中国经济网—《经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