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随独龙江水流淌（青春派·闪光在基层①）

莲字仙老人为李金徽披独龙毯。 　　本报记者　杨文明　胡洪江摄影报道

李金徽为文面女李文仕老人体检。 　　本报记者　杨文明　胡洪江摄影报道

　　又到找工作的时节。大学生们怀揣简历，在各类招聘会间寻找未来，他们将面临也许是人生第一次重要选择，接下来的路怎么走？青春该在哪里绽放？

　　价值多元，选择也多元，但总有些选择会让人肃然起敬。比如那些遵从自己内心、走向基层的年轻人，他们深入微观社会，体察国脉民情；他们让自己学以致用，价值得以释放；他们在艰苦环境磨练意志，历练本领。

　　从基层起航，在基层闪光。从本期起，我们把目光投向这些可爱可敬的年轻人，为他们加油、为他们喝彩，并坚信他们是未来之光。

　　——编者

　　大学毕业后，是留在城市，还是献身边疆？彝族小伙李金徽没有犹豫——他选择成为一名边防武警战士，接受组织安排，到云南省公安边防总队最偏远的独龙江边防派出所当了一名军医。

　　李金徽说，他羡慕过能经常出入大商场的朋友，也嫉妒过每天都能与妻儿厮守的同学。可是，他从不后悔自己的青春正在大山深处，伴随清澈透亮的独龙江水流淌。“青春不能永驻，但必须奋发向上。趁年轻干一些有意义的事，等年老的时候，我会说：我没有白活。”

　　远、险、难挡不住年轻的脚步

　　独龙江有多远？

　　翻开云南地图，西北角上，西与缅甸接壤、北与西藏察隅相接的就是怒江傈僳族自治州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独龙江乡。如今，柏油路修到了独龙江，在天气晴好的日子里驾车从昆明前往，至少也得两天。

　　进独龙江的路有多险？

　　一边是大山，一边是悬崖，道路崎岖险峻、曲折盘旋、颠簸不断，路上还有蚊虫、蚂蟥、毒蛇出没。过去村民们出门需要带砍刀、背篮、绑腿、雨衣“四件宝”；现在路好走些了，带上干粮依然是最真切的叮嘱。

　　在独龙江工作有多难？

　　每年有半年大雪封山，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在大雪封山的日子里，一个小小的阑尾炎就曾夺去一位战士的生命。1952年以来，已有8名军人牺牲在岗位上。

　　可是，李金徽还是来了。

　　1987年11月出生的李金徽是云南楚雄人，挺拔、帅气。2009年从大理医学院医学检验专业本科毕业后，放弃了到昆明一家医院工作的机会，毅然选择成为一名边防武警战士。最初，他被分配到怒江傈僳族自治州边防支队机动队，主要负责应急抢险任务。2010年8月18日凌晨1时许，贡山县普拉底乡力透底村委会东月各河河谷发生特大泥石流灾害，李金徽和战友一起冲在抢险救灾最前头。

　　考虑到他学医的专业特长，根据组织安排，2012年3月，李金徽被调入独龙江边防派出所成为了一名军医。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真到了，李金徽才发现，实际情况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差。

　　“每年十一二月大雪一下，独龙江流域就与世隔绝了，封山要封半年。”李金徽对记者说，更惨的是，这里用手机通话也需要“空中排队”。由于基站小，打电话的人一多，既打不出去、也接不进来。要么，就得步行到山头上去找信号。2012年11月，独龙江边防派出所终于通了网络，可由于下雨、停电等原因，设备经常出现故障。记者采访期间，网络也是时断时续。

　　“来了就安心干。部队嘛，哪里都差不多。”李金徽说得若无其事。

　　文面老人为他披上独龙毯

　　在独龙江，李金徽的工作很繁杂：除了保障边防官兵的健康，还要完成日常的巡查执勤任务，连队的后勤、财务也归他管。可在李金徽心里，“做一名好医生”始终是最重要的本分——他诊治的病人包括了辖区群众。

　　独龙江路不好，时常有车祸发生。接到报警，他总是第一时间赶赴现场，为伤员包扎。下乡走访时，也常常为当地群众免费体检治病。“生病了，就找李医生。”渐渐地，当地独龙族群众都愿意来找李金徽看病拿药。

　　2012年8月，李金徽在独龙江乡最北端的熊当村民小组走访时，听说有一位名叫莲字仙的文面老人已经卧病在床好几天了，大家都说她“快没救了”。李金徽立即赶到老人家里，一检查，原来是肺炎，还有救。

　　由于带的药品不齐，加上时间已晚，稳定病情后，李金徽就返回了。第二天一早，他和战友一起带足药品又赶到熊当村为老人输液。连续3天，老人病情明显好转。李金徽留足药品，又跟她的家人仔细交代服药剂量。过了一周再去探望，老人已经康复。

　　李金徽离开时，老人神情忧伤，执意给他披上独龙毯，抱着这个像儿子一样的战士舍不得松开。后来，李金徽才知道，披独龙毯，是独龙族群众的最高礼仪。

　　像莲字仙老人这样的“文面女”，素有“独龙族活化石”之称，现今在世的仅有28人。李金徽经常为她们进行体检，还专门建立了文面女健康电子档案。

　　在路险难行的独龙江，每一次出诊都得万般小心。李金徽还记得，有一次接到报警，说一处乡村工地有工人失踪，他挎起医药箱就出门了。“路很难走，就是一条挂在悬崖边的小路。”李金徽的医药箱挂到山体突出的岩石上，一个趔趄，差点儿就把他带下悬崖。缓过神来，没有耽搁，继续前进。

　　这样的危险，李金徽经历了不只一次。可每当听到有病人需要救治，他二话不说，又上路了。

　　这里有人生另一种独特经历

　　外表硬朗的李金徽，说起家人时有些沉默了，“亏欠太多。”

　　李金徽的父母在楚雄老家，“每年最多回家一趟，给他们买些衣服、保健品。”李金徽说，平时，每周都给父母打两个电话。可是赶上大雪封山，可能10多天都没有信号。等电话再次接通，父母的焦急和担忧隔山隔水地传过来，总是让他双眼蒙眬。

　　“独龙江的苦，从来不敢跟父母说，怕他们担心。”李金徽是个坚强、孝顺的儿子。

　　李金徽的妻子是丽江人，为了爱情，辞职跟到了怒江。可相聚的日子不长，李金徽就调到了独龙江，两人又分开了。

　　他们相恋3年，去年领证，碰上大雪封山，婚礼筹备也耽搁了下来，直到今年7月才举行了婚礼。因为晕车，妻子一直没有进过独龙江，开山以后，李金徽才能回家小聚。

　　每次回家，做饭、洗碗的活，李金徽都包下了。“我最拿手的菜啊，就是蕃茄炒鸡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可是，能在一起吃饭就很幸福了。”

　　没有亲身体会，很难想象大山深处的孤寂。下班以后，李金徽喜欢打篮球、听听歌，想想山外的父母和妻子。“上初中时，舅舅当兵，看他穿着军装，很羡慕。”李金徽说，“可是现在知道了，军人的荣耀和光环背后，是太多的辛酸、汗水，甚至血泪。”

　　李金徽坦言，跟在城里工作的大学同学通电话时，他也羡慕过他们能经常出入大商场，能穿着体面的西装、皮鞋，能每天都与妻儿厮守。“但我没有后悔当初的选择。他们的物质生活是比我好，但在独龙江，是人生的另一种独特经历。”

　　记者问，“和那些没从军的同学相比，你有什么不同？”李金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述了他一位同学的话：“别看有时候你们穿着便装，走在街上一眼就能认出来！”

　　“那你希望在独龙江还呆多久？”记者问。

　　“越久越好。”李金徽坚定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