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熊生命最后的禮物

有的熊死了，它還活著。

　　說的是名熊克努特。

　　這頭本應在冰天雪地裡稱霸的北極熊，住進溫暖的柏林動物園，一度攻克部分人民群眾“怎麼打發時間”的大難題。

　　還像小狗那麼大點兒的時候，它抖抖毛、打個滾、踱下步，就能引得游客痴迷圍觀。

　　熊山外，人們被它萌得心裡軟軟的，喚它作“可愛多”，希望那圓圓白白的模樣永不逝去。可深愛沒能留住它，2011年3月19日，克努特離奇猝死。那來自它的，時而白毛輕揚，時而漆眸凝望的美好畫面戛然而止。

　　人們實在舍不得、放不下。直到今天，為它創作的歌曲一直在傳唱，一尊價值超過10萬元（1.5萬歐元）的“追夢者”雕像豎立在它的故居旁。即使這樣，還有不少人揪著它的死不放——畢竟這位昔日的“大人物”，死得不明不白。

　　最近，逝者可以安息了。8月27日，德國的一個多學科團隊宣布抓獲了害死克努特的真凶，一種名為抗NMDA受體腦炎的疾病。對它罪行的“審判書”當日被刊登在《自然》雜志旗下的《科學報告》上。

　　克努特死后不久，尸體解剖証明了腦部病變，但“科學偵探”始終找不到任何細菌、病毒或寄生虫為這次病變負責。他們化悲痛為力量，還特意為克努特做了基因檢測，去尋找那個可惡的病原體“殺手”。

　　“從來沒有哪個動物在死后接受過如此細致的檢查。”主持這項研究的萊布尼茨動物園野生動物研究所所長亞歷山大·格林伍德說，“基本上，我們做了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病原體搜尋。”

　　對克努特而言，這樣的待遇並不夸張。它第一次公開亮相，就招來400名記者，還和萊昂納多·迪卡普裡奧一同登上《名利場》封面。動物園曾把一隻同齡母熊暫時放進他的圍欄，結果招來抗議——“這個小妖精別把我們克努特帶壞了！”而一封針對克努特的匿名來信則能嚇得德國警察趕緊增派警力。

　　“致命襲擊”是在那個毫無異狀的早春午后來臨的。

　　600多名游客正嚼著零食哼著歌，圍觀名熊萌態，克努特卻突然開始在水中的岩石上打轉。起初還有人為大明星的即興表演叫好，不料一陣抽搐之后，名熊落水，再也沒上來，享年4歲。

　　它曾經居住的熊山立刻被毛絨玩具和鮮花佔滿，柏林市長當天發表了悼念演講。

　　憤怒在人群中蔓延，動物保護組織覺得，“北極熊需要空間，北極的氣候更適合他們”。

　　4年過去，一段記錄克努特倒下的視頻在國外視頻網站累計播放了超過百萬次，這起動物園“大案”依然無解。

　　多虧德國神經退行性疾病中心專家支援，“凶手”最終在克努特的腦脊液中被抓獲。這還是這些人類疾病專家，第一次和動物打交道。

　　一頭熊，真值得人類花費這麼大的精力對待？這樣的論調在克努特生前就不少見。人們擔心虛幻的明星生活，讓克努特喪失真熊的本色，甚至有人宣稱，人群散去后，克努特會趴在那裡偷偷哭泣。

　　可又有什麼辦法呢？這個小家伙帶給人們的實在太多了。德國政治家們以克努特為例，呼吁人們關注全球變暖和氣候變化。自它出生后，柏林動物園游客人數增加了30%左右，超過千萬游客沖它而來，為動物園帶來每年400萬美元的盈利。

　　人們渴望雙贏。克努特不必再去寒冷的北極戰天斗地，每天呆萌地吃著凍魚喝著麥片粥就好。人類通過它感受大自然的饋贈——那一年，柏林動物園把克努特變成注冊商標，一周后，動物園股價翻倍。紀念品商店的小哥深切緬懷克努特，因為 “即使現在，人們也對它表現出巨大的熱情”。

　　這一次，克努特用生命獻給人們最后一件禮物。抗NMDA受體腦炎是一種8年前才在人類身上發現的疾病，它會讓保衛身體的免疫系統轉而攻擊自體細胞。通過名熊之死，人們才第一次知道這種疾病還有可能在動物身上發生。

　　“它的故事現在結束了，但它開啟了人類研究的新的方向。” 亞歷山大·格林伍德說，“我想這絕對是克努特留給我們最棒的遺產。”

　　克努特永遠活在人們心中。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