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北京廢棄金礦遭盜採12年 每天採金可獲利萬元(圖)
3月26日,平谷金海湖鎮將軍關村金山,私採金礦的工人推著獨輪車從礦洞中走出。
3月26日,平谷金海湖鎮將軍關村,金山一礦洞口,採金工人們搭起帳篷,宿營。
3月26日,平谷金海湖鎮將軍關村,金山礦洞內現完整的發電、抽水設備。
4月3日,馬家溝一處金礦礦洞內浸滿臭水,水面漂浮著金色泡沫。
北京平谷金海湖鎮將軍關村,村西有座西山,高約900米,因山石富含黃金,被當地百姓稱為金山。
因長期在礦洞內採金,接觸化學品,多位村民患上了矽肺病。2003年,出於安全和環保考慮,平谷金礦全面禁採。採金雖禁,但在利益驅使下,12年來,金山盜採未歇,由此引發的傷亡事故幾乎每年都在發生。
近兩個月,新京報記者對金山進行了超過20次的探訪,金山上,多個礦洞彌漫著刺鼻的化學品氣味,山上會不時傳來爆破聲。盜採者揚言,每天採金獲利萬元,“可擺平上邊的關系,風聲緊最多停幾天”。
有盜採分子為了牟利,不惜使用多種酸臭味刺鼻的化學品,反復沖刷、浸泡山體,再通過活性炭吸附取得黃金。廢液未經任何處理便滲入地下、流進河道,后果堪憂。
“萬兩黃金礦”
“你敢想嗎?這是北京,這些人就在這裡盜採金礦,一盜12年。”將軍關村民老岳說。
金山隱沒在黑夜裡,四周除了鳥兒啁啾,隻有一公裡外的村庄傳來的狗吠。
這是4月3日,凌晨2點,北京平谷區金海湖鎮將軍關村西。
半山腰空地上,喘著粗氣的老岳在一堆碎石前停下來。鏟去碎石,掀開木板,酸臭味瞬間躥出,垂直而幽深的洞口露了出來。
“這裡的石頭都有黃金,這座山以前就叫“萬兩黃金礦”。老岳敲著黃褐色的岩壁說,在金山裡,這樣的礦洞數以十計,但他們在12年前就不該重見天日。
“突突突”,時間回到3月21日早6時許,摩托車的馬達聲叫醒了“金山”,四輛摩托車沿著金山東面一條兩米寬的碎石路上了山,消失在馬家溝半山腰。
沒過一會兒,又一輛農用三輪摩托出現在碎石路,開車人40多歲,自稱姓朱,“我是挖金子的。”
見到生人,老朱警惕起來,一直盤問“你干啥的”,之后爬上半山腰礦洞與三名男子會合。
山腰上不止一處礦洞,一米多寬的洞口漆黑幽深。為了防止塌方,洞口用多根水泥柱支撐。
“這是在弄金子”,幾人將洞裡拉出來的土黃色礦料裝上車,運往山下。
中午12時左右,馬家溝碎石路上,早晨消失在山坡上的四輛摩托車馱著一個個鼓鼓的蛇皮袋,呼嘯著向山下駛去,車屁股后揚起一溜黃色塵土。
在金山的多個坡面,都能輕易發現礦洞。每天,盜採、運礦的場景都在上演。
工人們知道挖黃金違法、危險。但每天一兩百元的工資,常常讓他們忘記危險。一名工人說,他們賺的都是小錢,“大頭”還是老板拿。
另外,從礦產資源管理的角度講,並沒有所謂的“開山採石”,未取得採礦許可証開採礦產資源就屬於“盜採”。
究竟有多少人潛入金山盜礦,工人們也不確定。但附近一個村子的村干部曾公開講,村裡至少有300多名本地或外地人在盜礦。
當地村民回憶,“金山”抗戰時期由日本人探採。靠山吃山,解放后,將軍關村民以採金為生。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附近村裡能干活的男人全都上山採金。
平谷官方資料顯示,雖然金礦開採帶來了不小的經濟效益,但安全隱患和對環境的破壞性影響越來越大,容易引發碎石流等自然災害,並且開礦對植被等環境方面的破壞也很大。
2003年,平谷區出於安全和環保考慮,採用封堵、爆堵等方式,將多個礦區關閉,包括金山上的礦洞。
“你敢想嗎?這是北京,這些人就在這裡盜採金礦,一盜12年。”老岳說。
“誰有能力誰干”
礦主“大痞”把持著金山80%以上的礦洞,按照他的說法,“目前山上的金礦洞都沒有政府許可,礦都是‘拼’出來的,誰都沒証,誰有能力誰干。”
盜礦,不是誰想干就能干。
將軍關的礦工透露,山上很多礦洞,分屬多個老板,有的老板雇三四個人,有的雇數十人,工人有本地村民,也有外地人。
多名村民提到,礦主“大痞”算是將軍關最有勢力的“金主”。村民王超圈說,“大痞”,本名朱金山,在這座金山上,有勢力有實力才能干礦。
王超圈是名掮客,偶爾幫“大痞”介紹買賣。“村干部和‘大痞’有親戚關系,且在金礦有股份。”
4月21日,“大痞”現身,他60歲出頭,精瘦。王超圈形容其“講義氣、豪爽。”
在王超圈的撮合下,新京報記者以談生意名義與“大痞”面談。“大痞”拿著大碗喝酒,席間,他展示了自己擁有的京A車牌,“這是九幾年,有錢人的象征。”
有錢還有勢,是王超圈認為大痞能力強的最重要原因。朱金山不忘炫耀自己的能力,前幾年有個工人在山上干礦,得了矽肺病,告到法院要索賠8萬元,最后朱金山隻給了對方一萬元了事。
目前村裡上山採礦的路有三條,“馬家溝、姑娘溝和花溝”,朱金山不惜自己掏錢修路,馬家溝和花溝都是他修的。“我修的路,沒經過我允許,誰都不許上。”
他並非虛言,一名村民曾在金山上拉毛土(金山表面的礦料),走了朱金山修的路,之后就有“看路人”問他要錢。
“想干礦,直接聯系王靜國。”朱金山喝罷酒豪爽放話。
但對於跟村干部的“關系”,即使是在飯桌上,“大痞”仍很警惕,“你問這個干什麼?”
4月24日上午,王靜國開著一輛灰綠色的小吉普出現在村口,車內外鋪滿黃土,后座被掀開,“這輛車平時常用來運礦料,方便。”
王靜國禿頂,將軍關村民都叫他“光頭”。他自稱15歲開始上山干礦,今年33歲。
見過王靜國的人都對他脖子上一指粗的金鏈子印象深刻。王靜國也不避諱,直言“這是我自己挖礦,自己加工弄的,400多克純金,值10萬。”
照他的說法,他把持著金山80%以上的金礦洞,“目前山上的金礦洞都沒有政府許可,礦都是‘拼’出來的,誰都沒証,誰有能力誰干。”
一次有外村人想來開礦,他帶了百人,將他們“趕跑”。
王靜國時刻顯示著“豪氣”,但對有關“朱金山是不是跟村干部有親戚關系”這樣的問題,從不正面回應,“上面的關系我們能擺平就行,你們不需要管這個。”
被掏空的礦山
地下四十多米,全都儲備好金礦料,等著拉出去。金山經過多年盜採,內部已被掏空。
金山是座石山,岩縫僅生雜樹。
4月21日正午,王靜國帶著新京報記者上了“金山”,他指著金山上的一個礦洞口說,這裡天天都在採金。
一堆黃色的礦料正在礦洞外暴晒,足足攤了半個籃球場大小。
王靜國俯身抓上一把礦料,昂起頭,眼睛瞇成一條細線,“這些都是黃金,一噸能出3到4克金子。”
他隔三差五就往礦洞跑,在他眼裡,這座大礦山就是“錢”,必須得時常“看著”,避免工人偷運礦料。
旁邊的礦洞是金山的“二線”,完全由王靜國控制。這是一條主巷線,深800米,當中至少有十幾個岔口,通往不同的巷線。這樣的巷線,金山上共有四條。
二線有三四十名工人負責開採,都是老人兒。王靜國隻信任老人,在他看來“老人兒有經驗,不容易出事故。”
在礦洞裡,工人們有時使用雷管爆破,將礦石炸下來,王靜國描述,爆破一般在夜裡進行,在洞口就能聽見悶響。
“這山啊,上下左右都是通的,往上還有100多米,”王靜國把一處堆滿礦料的洞口指給記者看,“像這個,往地下四十多米,全都儲備好金礦料,等著拉出去。”
有村民介紹,以前遺留下來的礦洞內都會有木料和廢石料堆作為支撐點。如今,一些洞內的支撐點被盜採一空,很容易塌方。
由於礦洞內上下左右都與其他洞相連,導致金山內部結構很不穩定,又經過多年盜採,礦山已被掏空。如果金子品位高,就直接在山上提煉。那些品位低的礦料,會直接賣到外地。
“黑金”賬本
金山上的一噸礦料含金量在3到4克左右。“有時候多,有時候少”,王靜國打保票,一條巷線一天出100多克金子沒問題。
金山被盜礦者掏空,黃金一克一克流向盜礦者的口袋。
山東的收礦者陳先生去年還從平谷收過散車共100余噸黃金礦料。據他講,他們收礦,礦石按現時金價再乘以一定的系數收購。譬如1噸含10克黃金的礦石,會按現時金價(如240元每克)乘以0.9,再乘以克數(如1噸10克則乘以10)。
那麼,一噸這樣的礦石收購價格則為2160元,一車一般能運30噸,也就是64800元。礦石品位(即每噸含黃金克數)越高,則系數越高。
為了把量搞上去,王靜國想到將金山的巷道炸寬,光炸藥就花了10多萬元。為此,前兩年,他與“大痞”的姑爺姚亮、村裡另一人,共三人合股,共出資近30萬元,炸寬了這條巷道。
該巷線每天下午五六點開始作業,4名工人一撥三班倒。每班工人8小時能出15噸左右的礦料。這條800米的巷線,一天一般能出60噸礦料。
一噸礦料含金量在3到4克左右,有時候多,有時候少,“一天出100多克金子沒問題。”
讓王靜國頗為得意的是,刨去設備、柴油、工錢等成本,主巷道一天賺個萬兒八千塊錢不成問題。算上下雨天、風聲緊,疏通關系、設備維修等因素,一年能最終獲利百萬。
王靜國的這條巷線,一年下來每人能分30萬左右。可他更羨慕村裡有人挖金礦年賺七八百萬、甚至上千萬的。他說,如果要多賺錢,量必須得上去,多上炸藥多上礦車。
“去哪裡能弄到炸藥?”面對這樣的疑問,王靜國笑著說:“有錢,核彈頭都能給你弄到。”
血礦
“我都七十多了,還出去干活呢。”村民王文龍的父親說,數十年的採金經歷沒給他帶來富庶,兒子卻被盜採奪了命。
據公開報道,2004年封礦之后,這座“金山”常年出現盜採事故,有人被雷管炸傷,有人被礦料砸死、砸傷。
刑進忠是將軍關村最早上山盜採的村民之一,2004年,他與幾名村民企圖通過炸山盜採金礦,不慎跌入礦洞深坑死亡。
“礦洞內錯綜復雜,有的洞直通地下,他就是掉下去摔死的。”有村民介紹,刑進忠死亡時才30多歲,孩子還在上學。
4月28日下午,新京報記者見到刑進忠的兒子大虎,大虎說,當時金礦已經被國家封停,村民們都是各干各的,死亡之后也沒有任何賠償。
“每年都會出事,有的是外地來的打工者,本地人也有。”在將軍關村北側的興隆縣陡子峪村,一名村民告訴記者,該村的王文龍就在五六年前盜採時死亡,隻剩下妻子帶著兩個孩子在平谷縣城生活。
在將軍關村和中心村,談起採金歷史,老輩人會講一講當時運氣好時碰到的富礦,那黃燦燦的顏色曾經讓他們激動歡呼。但講到因採金以及盜採發生的傷亡,大部分人都會沉默下來。
“我都七十多了,還出去干活呢。”王文龍的父親不願再提採金,數十年的採金經歷沒給他帶來富庶,兒子卻被盜採奪了命。
瘋狂盜採還給村裡帶來了矽肺病。多名村民証實,將軍關村50歲左右的男人很多都有矽肺病。
村民提到,矽肺病分等級,一般都是一級,不能抽煙不能干累活、重活,平時需要注意保養,二級、三級,生活都非常困難。“村裡有人因為矽肺病死去,肺都爛沒了。”
“去年金海湖醫院曾號召村裡的人去查矽肺病。”村民陶老五告訴記者,因為矽肺病和事故,村裡已經死了不少人。
“貓捉老鼠”
金海湖鎮護礦隊負責人王長合(音)坦言,現在金山上仍有盜採者,只是沒有以前多了。
2006年,平谷區金海湖鎮為進一步遏制盜採金礦的現象,成立了礦產資源執法隊。然而在村民眼裡,盜採分子卻在執法隊這隻貓的眼皮底下,屢屢逃生。
為了制止盜金和使用劇毒氰化鈉提煉黃金,將軍關村民曾聯名舉報。
老岳向記者出示了一份按有20多個手印的聯名舉報信,村民將舉報信遞到了平谷區國土局、紀委、甚至是北京市政府。
區國土局的工作人員也曾上山調查,然而盜採分子每次總能提前下山,躲過檢查。“山腳下和半山腰都有放哨的,執法隊的車還沒開到山上,盜採的人就跑光了。”老岳曾隨執法隊員一同上山,但盜採者已經提前撤離,隻留下一座帳篷和被褥。
4月24日新京報記者和王靜國下山途中,一輛白色面包車停在山路上。王靜國摁響車喇叭,瞇著眼,揮起右手向對方打招呼,面包車內的人也揮手致意。
“巡山隊的,專門管這個。”王靜國補充,對方是金海湖鎮專門管盜採金礦的。
“這些白色的面包車就是巡山護礦隊專用車輛。”多位村民稱,金海湖鎮的護礦隊一般會駕駛這輛6座的面包車巡山。
此前“大痞”朱金山和王靜國多次保証,上面的關系都會處理好,風聲緊的時候就停干幾天,但從來沒超過20天不上山干的。
在王靜國眼裡,最難擺平的不是“上面”的領導,而是山裡的護礦隊。
“小鬼難纏。”王靜國聲稱,每年至少給巡山隊“上供”,有時候巡山的收了錢還會“找茬”,扣工人和設備。
王靜國后來學“精”了。每次給錢送禮都會偷拍留“証據”。王靜國自稱,去年山裡出了事故,死了人,他趕緊讓工人把炸藥往山下運,途中被巡山隊扣住,事后,他打聲招呼,對方便把人給放了。
金海湖鎮護礦隊負責人王長合(音)坦言,現在金山上仍有盜採者,只是沒有以前多了。護礦隊沒有執法權,在山上見到盜採者,也隻能批評教育,無權抓人。
王長合說,金海湖護礦隊20人左右,由土地局牽頭成立,大家都沒有編制,目前護礦隊每天都要上山巡查。對於村民舉報山上有炸山、堆侵情況,護礦隊也收到過舉報,但在山上巡查時沒有發現。
事實上,王靜國等人依然在繼續盜礦。他說,“在二線旁邊那條巷線上,我現在每天都在‘砰砰砰’。”
(來源: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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