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书海，女王亦凡人

《非普通读者》[英]艾伦·贝内特著，何宁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5月

　　伍尔夫说：“女人要想写小说，必须有钱，再加一间自己的房间。”这是对普通读者而言的，但当坐拥一个国家的女王变身书虫，由此开启她的作家之旅时，又会是何种情形？

　　剧作家艾伦·贝内特的小说《非普通读者》以其轻快幽默的笔触书写了一部耄耋女王的私人阅读史，她在偶然间与爱读书的厨房男仆诺曼相遇，发现了书的美妙绝不亚于品尝一席饕餮大餐，正是这种要弥补失去时间的心态，让女王以飞快的速度读书。连图书管理员都感叹，在这座古老的图书馆，自从乔治三世以来，就没有比女王更勤勉的读者。

　　阅读本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不过作为一名非普通读者，女王的权威身份成了她阅读的障碍。阅读占去了她的大量时间，原本注重服饰搭配的女王对这些竟也草草了事。凯文·斯卡查德爵士就以读书不是一种精英活动为由劝阻她放弃阅读，把阅读知音诺曼打发走。渐渐的，连公众都看出她在履行义务时的勉强，因此，凯文爵士希望给女王的阅读找一个像提高国民文化素养这样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女王却认为读书并不是公众职责，是她的个人乐趣、私人化的享受。

　　虽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但在女王的阅读之旅中，与他人分享并非易事。她时常以是否读书开启与他人的谈话，让被询问者不知所云，身边的工作人员会被盘问有关读书的话题，经常收到女王赠给他们的书籍，并被问及读书进度。不仅如此，她还不遗余力地送书，但身边的侍从并不“领情”，马上转手卖掉。她曾记起，孩童时见过曼斯菲尔德、沃尔特·德拉·梅尔、T.S.艾略特、普里斯特利、菲利普·拉金，当时没有阅读其作品并无激动的心情，已过耄耋之年的她决定召见自己读过的作者，但场面绝非她想象的那样，作家们欢聚一堂时一扫与女王单独见面的畏缩，他们高谈阔论，女王无从介入他们的讨论，她一旦开口，作家们就陷入尴尬的沉默。这不免让她倍感失望，作家和他们笔下的人物都是读者想象的产物，因此最好还是读他们的书，而不是和他们见面。这与钱钟书先生说的不谋而合：一个人吃了个鸡蛋觉得好，有必要非得去看看那母鸡是什么样吗？

　　在书的世界，女王亦凡人。如她所感悟：“读书的魅力在于书籍的漠然。文学都有一种高傲的味道，根本不在乎它们的读者是谁，也不在乎有没有读者。包括我在内，所有的读者都是平等的。文学就是一个联邦，而字母就是一个共和国。”的确，她对待每本书如同对待她的臣民那般，不带任何先入为主的偏见。对她来说，读书是了解他人的生活，读西尔维娅·普拉斯传记时，她庆幸自己不像这位女诗人的命运那样坎坷，感叹普鲁斯特受哮喘的困扰……

　　然而，读者仅仅是个旁观者，女王向来是一位实干家，写作正是如此。政务缠身的她注定在耄耋之年与阅读、写作结缘。作为一名迟学者，她不禁感叹：“我觉得文学就像是一个广袤的国家，我在向它那遥远的边境前进，却无法到达。我启程太晚，永远也赶不上。”她意识到，阅读是过眼云烟，而写作却能让思想永久保存和延续。她在生日当天宣布退位写书，而这本书并非她在宫廷生活的自传，而是一本超越时代背景，与现实时代不相关的历史。这个戏谑的结尾似乎是爱书人对现实秘而不宣的嘲笑。

　　“不要将你的生活融入你读的书，要在书里找到你的生活”，走出功利的现实，女王找到了她的生活，除了当一位高贵典雅女王，她还想在纸中城邦中做一名普通的“文艺老年”。

　　连图书管理员都感叹，在这座古老的图书馆，自从乔治三世以来，就没有比女王更勤勉的读者。

　　□刘晗（书评人）

(来源:京华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