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牆”前的祈禱

新華社南京12月13日電 題:“哭牆”前的祈禱
新華社記者蔣芳、邱冰清
國家公祭日前,“哭牆”前的家祭又成為一座城市的“淚點”。
“您離開我們已經84年了,真的特別想念您。”南京大屠殺幸存者石秀英說。
家祭儀式上,幸存者石秀英、王義隆、謝桂英、馬庭寶等在家人的攙扶下一一獻花,布滿皺紋的手顫顫巍巍地摩挲著“哭牆”上親人的名字,傾訴生死相隔84年的痛楚。
“哭牆”,位於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一角。1995年剛設立時,長43米,高3.5米,刻有3000個南京大屠殺遇難者姓名。26年來,“哭牆”經歷數次增刻,姓名增至10665個,長度也增加了約一倍。
這面牆是30萬遇難同胞共同的墓碑,10665個名字是他們共同的碑文。
幸存者夏淑琴不識字,但也多次用毛筆蘸著黑色墨汁為7位家人的姓名“描紅”。1937年12月13日,她全家祖孫9口人中7人慘遭日軍殺害,時年8歲的夏淑琴在身中3刀后,因昏死過去幸免於難。老人一邊描一邊說:“家裡人的名字,一筆一劃我都記得。”
“我父親那時隻有9歲,根本無力給親人收殮。”幸存者常志強的女兒常小梅告訴記者,因為想念的名字都刻在牆上,父親把紀念館當作另一個家,難受了就來看看。
兵荒馬亂之時,人命如螻蟻,總有親人寄希望於你生還,總有同胞不希望你就此被遺忘。近年來,“哭牆”一再延長,但速度卻越來越慢,2020年、2021年已經連續兩年“停更”。
紀念館館長張建軍介紹,一開始每次增刻的姓名數以千計,比如2010年延長了26.5米,新增姓名1655個。但到了2016年,增刻110個﹔2017年,20個﹔2018年,26個﹔2019年,1個。2019年11月29日上午,新確認南京大屠殺遇難者周萬榮的名字被刻上“哭牆”,成為牆上第10665個名字,也成了牆上目前“最新”的名字。
死於那場慘案的人數多達30萬,這是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和南京審判日本戰犯軍事法庭的最終宣判。30萬個同胞的姓名,為何無法都在“哭牆”上出現?
《遇難同胞名錄》的主要編纂者、南京大學教授姜良芹深知過程艱辛。14931張卡片,這是姜良芹及其團隊用8年時間,到南京市檔案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並赴中國台灣的相關機構搜集南京大屠殺遇難者資料制作而成。每張卡片標明姓名、年齡、住所、職業、籍貫,對遇難情形如被害時間、地點、方式及資料來源等也有簡要記錄。
“當時,不論是戰后針對日軍暴行的敵人罪行調查表,還是抗戰損失調查表,都有一定局限性。”姜良芹說,尤其是日軍施行了慘無人道的南京大屠殺,有很多家庭滿門被殺害,這樣的家庭幾乎不可能留下事后的檔案、口述內容。
為了讓每一個同胞“找到”姓名,很多人仍在努力。
1983年開始研究南京大屠殺問題的學者孫宅巍,將畢生精力放在了“人數”這一關鍵問題上。“目前整理名單的來源主要是戰后的市民調查記錄,但放下武器的士兵在南京沒有任何親屬,無人替他們申報。我已經在一些遇難將士名錄中找到一些姓名,期待能進一步研究確認。”
姜良芹也仍未放棄,“因為抗戰后進入內戰,遇難者相關資料很多下落不明。如果兩岸史學家能共同研究,更多受害同胞的姓名就有可能‘重見天日’。”
張建軍說,收集遇難者的名字,為遇難者降下半旗,為每一位幸存者錄下影像故事,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微觀歷史的研究工作中。這不僅有助於喚醒和構筑民族的共同記憶,也反映了國家對個體生命的珍視。
歷史不容忘記,隨著南京大屠殺研究調查的不斷深入,期待“哭牆”再延伸,直到每位遇難同胞都有名字。
分享讓更多人看到
- 評論
- 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