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打工熱 今現“城歸”潮(人民眼·鄉村振興)
——河南虞城返鄉創業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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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梁生(右)在指導工人組裝鋼卷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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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畢遠峰(左)與村民代表商討村庄發展規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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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葛長征(右)和梁展召在查看紫白菜長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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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楊威在介紹他的紅粘谷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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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楊凡(左)在為孩子們講解鯉魚跳龍門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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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風光。 |
“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黨的十九大描繪了鄉村振興的美好圖景,讓億萬農民備受鼓舞,也為創新創業者提供了廣闊的發展空間。
“走,回農村去,我們的根在那裡!”從“東南飛”到“鳳還巢”,越來越多的“城歸”加入到返鄉創業大軍。統計顯示,近年來全國各類返鄉下鄉“雙創”人員達700萬人,年均增幅在10%以上。
在勞務輸出大縣河南虞城,最近3年陸續有10萬人返鄉創業。他們創辦各類企業8458戶,帶動就業5萬多人,呈現出“鎮鎮有產業,村村有典型”的生動景象。
“鄉愁,鄉愁,返鄉創業不用愁!”這些“城歸”帶回的不僅有資金和技術,還有理念和信息。虞城縣也為返鄉創業人員出台了一系列扶持政策,讓他們回得來、留得下、干得好。
“在外面是滿天星,回到家是一團火”,今天,我們一起來分享6名虞城縣“城歸”的創業故事。
梁 生
卷尺丈量全世界
一把普通鋼卷尺賣5元錢,但是,配上紅外線測量儀、水平儀,在歐洲能賣到60美元,如果再安裝個小型計算器,同步傳輸測量數據到手機,身價就能飆到150美元!
梁生,一名隻有初中學歷的虞城農民,他創辦的商丘市珂銘工量具有限公司就生產這種智能卷尺。
珂銘公司建在稍崗鎮韋店集村。生產車間裡,工人們扯一條鋼尺,卷進盒子,配上零件,做個成品,不過35秒,速度之快令人驚嘆。“速度雖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精度、知名度。”梁生要求很高。
他說這話是有原因的。一次,梁生在外地逛超市,意外發現他們公司生產的鋼卷尺,上面貼的卻是外國知名品牌商標,銷售價比出廠價貴了4倍。梁生當時的心情,一則曰喜,一則曰憂。喜的是,產品得到國際市場的認可﹔憂的是,“貼牌”生產,利潤大多被外商賺走。“當時我就下定決心,必須在國際市場打響中國鋼卷尺品牌!”
梁生從部隊轉業后,一直在市場打拼,賣過香菇,推銷過酒,10年辛苦,“掙了一點小錢”。看到老家虞城縣的鋼卷尺產業日漸紅火,產銷量佔到全球市場份額的85%以上,梁生決心回鄉創業。
“剛辦廠那會兒,兩眼一抹黑。在哪建車間,招工難不難,技術咋解決,這些問題心裡都沒底。”讓梁生沒想到的是,政府不僅幫助協調了蓋廠房的土地,還將公司確定為“精准扶貧就業基地”,一次性獎補20萬元。
珂銘公司常用工63人,個個手藝不凡。年輕人干技術活,切鋼、涂漆、裝配,一個月最多能掙5000多元﹔老年人扣帶、包裝、貼標,一天也能掙40多元。這些工人中還有22名貧困戶,他們的保底工資是每月1500元。
離開軍營很多年,梁生依然保持軍人作風,坐姿端端正正,做事規規矩矩。一開始,他反復試驗,做的鋼卷尺總是達不到國家二級精度。為此,他一點點改進,一次次跑到縣裡的檢測中心測精度。連續半個月,質量問題終於解決。
有了好產品,去哪找客戶?梁生偶然看到廣交會的報道,就向政府求援,爭取到一個展銷攤位。不懂外語,他招聘了5名大學生,在廣交會上簽下60萬美元訂單。
今年11月,珂銘公司新研發的鋼卷尺通過了歐盟認証。最近,他們到迪拜參展,又簽下60萬把鋼卷尺的大單。“我們的鋼卷尺已出口到20多個國家,年銷售額2000多萬元。我們把產品送到客商的家門口,也把品牌帶到了全世界。”梁生說。
畢遠峰
離京回村當支書
“爸爸,你為啥要回老家?你啥時候回北京?”
2015年8月,已在北京定居多年的畢遠峰做出一個令人吃驚的決定:回老家河南虞城縣店集鄉魏堌堆村擔任村支書,這讓閨女“很不開心”。即便是難得回京與家人團聚,畢遠峰開口閉口也都是村裡的事兒,閨女說他“心不在焉”。
“2000多人的村子,天天都有讓人操心的事情。我是村支書,大事小事都得管,而且還要管好。”畢遠峰說。
畢遠峰在魏堌堆村長大,18歲離開家鄉到北京創業,做過司機,干過商貿。經過多年打拼,畢遠峰成了鄉親們眼裡的“北京大老板”。2012年,他回到村裡辦了家食品加工廠,取名“民與豐”。
小小食品廠,給魏堌堆村的父老鄉親帶來了增收的希望。以前,鄉親們的收入來源主要靠種植玉米小麥,忙活一年,一畝地也隻
有900元左右的收入。辦起食品加工廠后,畢遠峰帶動村裡不少貧困戶改種特種玉米和薺菜,這樣,每畝純收入可達2500元以上。
回鄉辦廠之后,畢遠峰與鄉親們的接觸多了。看著不少村民還未脫貧,畢遠峰常常陷入沉思,“在外打拼為了什麼?能給鄉親們做點什麼?”他這樣自問。
“家鄉發展可指望你這樣的人才咧!”在店集鄉黨委書記付桂蘭多番勸說和鼓勵下,畢遠峰下決心回鄉。2015年8月24日,畢遠峰全票當選魏堌堆村村支書。
“大老板”成了村支書,貧困村有了新面貌。今年,畢遠峰整合19萬元貧困戶獎補資金,又自掏腰包50萬元,成立了魏堌堆村精准扶貧農業種養殖專業合作社,全村107戶貧困戶全部入社。
“每個貧困戶1000多元補貼,分散在每家每戶,也做不了什麼,但是把所有的補貼整合起來就不一樣了。”他合計著,現在合作社有800畝土地,按每畝1500元利潤計算,一年就能有120萬元收入。
當了村支書,畢遠峰更忙了。眼下,總面積6000多平方米的新廠房正在加緊施工,計劃明年“五一”正式投產。新廠以加工玉米、花生、薺菜為主,預計產值將達到2000萬元。
“我現在就希望工廠越做越大,不僅要讓村裡貧困戶加快脫貧,還要讓大伙兒持續增收。”“畢書記”許下新年願望。
葛長征和梁展召
發小成為合伙人
“要不,咱們回老家去吧!”
“成啊,回家創業!”
2016年,在外打工多年的葛長征和梁展召合計了一下,決定一起回鄉創業。兩人自小在虞城縣站集鎮葛堯村長大,一起入伍,退伍后分別在江蘇、廣東打拼。在外的時間越久,鄉愁越濃。
“有一次回家,看到鄉親們還在以種糧為生,辛辛苦苦一年,賺不了幾個錢,心裡不是滋味。”談到回鄉創業的念頭,葛長征和梁展召一拍即合。
回鄉做些啥?思前想后,兩人決定還是在黃土地上做文章。他們拿出36萬元積蓄,建起44個蔬菜大棚,取名“展征合作社”。去年,他們試種了一季香菜,賣了將近7萬元。初戰告捷,兩人信心更足了。
“我們回來,不圖別的,就是想帶動大伙兒一起致富。”去年收割香菜的時候,二人動員村裡30多個貧困戶一起幫忙,按工作量結算工錢。每天保底工資60元,10多天時間,最多的掙了1200元,最少的也有700元。如今,合作社被確定為葛堯村精准扶貧就業基地,面向全村貧困戶提供就業崗位。
作為“城歸”,葛長征和梁展召在鄉親們眼裡都是“見過世面的人”,他倆對市場上出現的新鮮事物都有一份特殊的敏感。
“這是我們最新引進的紫白菜—紫甘藍和白菜雜交的新品種,在整個商丘市沒別家種了。”走進蔬菜大棚,梁展召拔出一棵即將上市的紫白菜,仔細打量。站在一旁的葛長征接過話茬,“這批紫白菜本月就能上市,一畝地估計可以收2400棵,每棵紫白菜重4—5斤,每斤就能賣到8元錢!”
敢嘗鮮、敢試新,兩人搞種植、跑市場、找銷路,干勁兒十足。今年,合作社種植了香菜、西瓜、蘋果等作物,明年還計劃從江蘇引進豆虫。
“說實話,回來辦合作社,比在外面打工累多了,既要出力氣,更要動腦子。”葛長征坦言,“不過,現在我們能按自己的想法做事,還能為鄉親們增加收入,心裡頭高興呀!”下一步,他們將引進並不斷試種經濟效益高、市場風險小的蔬菜,同時還要爭取提升品質、打響品牌。
楊 威
紅粘谷酒解鄉愁
看到楊威回村成立種植合作社,鄉親們有些不解。
“其實俺就是有點想家了。”楊威的語氣像個孩子。
楊威是個“80后”,老家在虞城縣谷熟鎮朱閣村,退伍后在外闖蕩多年,賣過手機、開過銀樓、做過皮具買賣,卻始終放不下對家鄉的牽挂。“特別懷念小時候父親用紅粘谷釀的酒。”
他說的紅粘谷,是豫東特產。“小時候家家都種,戶戶釀酒,后來大家都出去打工,種谷的人少了,釀酒的手藝也快丟了。”
2013年,楊威在山西跑生意,無意中發現當地還在種植紅粘谷。這勾起了他對紅粘谷酒的回憶,他抓起一把種子帶回了老家。
第二年,楊威把在商丘市區的生意交給妻子打理,自己回到朱閣村,打算在紅粘
谷上做點文章。“現在市場上的酒,勾兌的很多,我想用祖傳的釀酒手藝,給家鄉樹個品牌。”
流轉土地,建起酒坊,兩年多時間,楊威在朱閣村逐步建立起紅粘谷種植、紅粘谷養生酒和養生米加工與銷售的小型產業鏈。
走進楊威的酒坊,剛剛開始發酵的紅粘谷酒在酒缸裡冒泡,醇香扑鼻﹔隔壁的倉庫裡,已經包裝好的紅粘谷酒和養生米碼放得整整齊齊。包裝上印有二維碼,手機一掃就進入了公司主頁,可以看到產品的詳細介紹,將來還能直接下單購買。目前,楊威每年能賣出四五萬斤紅粘谷酒、70多萬斤養生米,純收入二三百萬元。“現在最苦惱的是供不應求,訂單很多,生產跟不上。”
今年,楊威有了個新身份—谷熟鎮朱閣村精准扶貧種養殖合作社法人代表。合作社吸納村裡貧困戶幫忙打理谷場、發酵釀酒,一個月下來都能有千余元的收入。楊威想,將來還得多招一些村裡的年輕人,“規模做大了,管理和物流都需要人哩”。
2016年,在谷熟鎮政府的支持下,楊威的“紅粘谷酒釀造技藝”成功入選商丘市非物質文化遺產。借著這股東風,楊威打算建一個小型文化廣場,傳播紅粘谷酒釀造文化和技藝。
“現在我承包了1000畝土地,正在建3000平方米的大廠房,明年建好后,產量會比今年翻兩到三番。”楊威想著,要讓全國各地甚至全世界的人都喝到朱閣村釀出來的紅粘谷酒,品味3000年歷史。
楊 凡
教師回鄉辦教育
在虞城縣的10萬“城歸”大軍中,城郊鄉郭土樓村楊凡選擇的“創業項目”,恐怕是獨一份—
40年前,楊凡在村小干了3年的民辦教師﹔40年后,年近花甲的老楊拿出全部積蓄,回來給村裡建了座學校。
建在郭土樓村村頭的天元中學,在虞城縣小有名氣,不僅是因為學校“娃娃教育得好”,也因為學校的兩座校門—一座像北大,一座像清華。
“俺那是為了給村裡的娃兒們立個志向,長個精氣神!”楊凡可謂用心良苦。
20歲那年,楊凡離開郭土樓村,先是在縣劇團干過會計、圖書館員,后又下海經商,搞裝飾裝修,賣水暖件。不過,對於教育,老楊始終有份“執念”。小有積蓄后,楊凡先后在縣城開辦了親子園和小學。
2010年初,郭土樓村的楊庄小學被撤並,不少孩子因此輟學。村支書楊新文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楊凡,撥通電話,開門見山:“爺,要不您回來給咱村也建所學校吧!”
起初,楊凡也犯難:“不是不想給村裡做點事,真的拿不出那麼些錢。”楊新文決心也很大,帶領村民,三番五次登門勸說﹔平整村頭80畝荒地,免費給楊凡使用﹔修通道路,植樹種草,美化校區周邊環境。
楊凡無法再推脫了:“一輩子了,圖個啥哩?咱自己再難,還能有那些沒學上的娃娃們難?”他個人墊資1100多萬元,還把縣裡的門面房、兒子娶媳婦的彩禮錢都搭了進去,終於趕在當年9月開學前,把新學校建起來了。
老師從哪裡來?從商丘市范圍內選拔招聘,楊凡親自面試。學雜費怎麼收?每個孩子減免300元,貧困生全免。不僅如此,楊凡還把村裡的11個貧困戶安排到學校的勤雜崗位。有人說,老楊,你這不是辦學,辦的是慈善。楊凡卻說:“我這辦的是一份感情。”
讓楊凡欣喜的是,學校辦起來了,鄰裡關系也融洽了很多。
“天天吵吵鬧鬧,不團結一心,還咋個抓產業、奔小康?”楊凡抓住一切機會告訴孩子們這些朴素的道理。他堅持傳統文化立校,不僅鼓勵學生“日行一善、周行一禮、月成一習”,還專門拿出一間教室用作全村的精神文明大講堂,每周一課,成風化人。
楊凡還和楊新文辦起了村民春晚,每到年關,跟村民聚在一起看演出、嘮家常﹔建了郭土樓村的微信群,誰家有個困難,群裡發聲,一呼百應……
“說實話,學校很多孩子的父母常年在外打工,俺隻希望,他們從這裡走出去之后,將來也能多回來一些,鄉村振興離不開他們。”楊凡的思慮很長遠。
(人民網記者徐馳參與採寫)
版式設計:張芳曼
《 人民日報 》( 2017年12月22日 16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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