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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塞罕壩林場——

從一棵樹到百萬畝人工綠海

本報記者  段宗寶  朱悅俊
2016年05月01日02:12 |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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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精致的利己主義者”為人側目,一夜暴富成為一些人欽羨的成功路徑,浮夸與焦躁開始侵蝕人們的思想作風時,時代應呼喚怎樣的精神?在河北省承德市塞罕壩林場,那裡的林業人交出了這樣一份答案:艱苦奮斗,甘於奉獻。

  塞罕壩人的這份答案,來自於把隻有一棵樹的莽莽荒漠,變成112萬畝的世界最大人工林的奇跡﹔來自於千百林業人伏冰臥雪、忍艱負難五十載后,仍不改為國奉獻的初心。林場黨委書記劉海瑩說:“沒有艱苦奮斗、甘於奉獻的精神,就沒有塞罕壩的百萬畝林海,就沒有凝聚人心的力量,這樣的精神永不過時!”

  艱苦奮斗,扎根苦寒荒漠

  行車於塞罕壩,左右兩側均是密不見光的樹林,抬眼望去,根本看不見林子的盡頭,很難想象50多年前,塞罕壩是一片土黃、了無生機的荒漠,每到雪季,更是大雪封路、千裡無煙。由於它身處靠近京津的高地,有關專家曾斷言,如不盡快進行治理,渾善達克、巴丹吉林等沙漠將繼續南侵,不出50年,漠北風沙就將兵臨北京城下。

  1961年,為破解沙漠南侵的困境,時任林業部國營林場管理總局副局長的劉琨率隊來到塞罕壩,在高寒雪原上踏勘了3天,卻毫無收獲。就在灰心喪氣之際,專家組在塞罕壩和赤峰交界處發現了一棵活著的古鬆,找到了樹木可以在這裡成活的科學見証,被澆滅的信心重新燃起。林業部經過反復論証,認為可以在此進行大面積造林。

  1962年2月,塞罕壩機械林場在承德市圍場縣的壩上地區成立,肩負起生態發展的重要使命:“改變當地自然面貌,保持水土,為改變京津地帶風沙危害創造條件。”隨后,來自全國18個省市的369人組成了林場的第一支建設大軍:承德專署農業局局長王尚海,帶著愛人和5個孩子把家搬到了壩上﹔林業部工程師張啟恩,帶著妻兒離開了北京舒適的家﹔河北承德農專的53名畢業生被分配到塞罕壩,年齡最小的尹桂芝隻有18歲……

  20多歲的技術員時辰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林三代”。“我第一次看見爺爺哭是2014年林場被中宣部評為‘時代楷模’時,我們全家圍著電視看發布會,聽第一代務林人講住窩棚、吃黑莜面、冰天雪地裡勞動的故事,”時辰說,“我爺爺邊看邊哭,最后繃著勁說了三個字:‘不夸張’。”

  第一批上壩的李秀珠回憶,當時他們住的窩棚,用樹枝、茅草搭頂,一遇到大風天就被刮得七零八落,既難防風也難御寒。而塞罕壩一年裡有120多天低於零下20攝氏度,每天早晨被子上都能結一層薄薄的霜,“最怕的就是迷路,當年真有職工在林子裡被活活凍壞了雙腿。”

  甘於奉獻,種下百萬畝林海

  林場最初的兩年並不順利,種了2000畝樹苗,成活率卻還不到8%。這給所有人都澆了一桶冰水,有人寫詩“兩年栽樹全枯死,壯志難酬,不如下壩換新天”,“林場即將解散下馬”的傳言也在這個時候瘋傳了起來。然而,當林場在1977年、1980年連續遭遇冰災、旱災,累計70萬畝的林子被凍傷、旱死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變得消沉,而是迅速打起了精神,再一次把樹苗栽到了荒原上。

  1964年,春節剛過,林場書記王尚海、場長劉文仕等人就騎著馬,帶著技術人員,在壩上轉了10多天,終於選出了一個造林的好地方——馬蹄坑。馬蹄坑三面環山,南臨一條小河,坡度不超過15度,是一片近千畝的荒原,極適宜機械作業。在大膽使用了林場培育的新苗后,馬蹄坑造林大會戰的號角吹響了。4月的塞罕壩,白天平均氣溫零下2攝氏度。每個人的雨衣外面都濺滿了泥漿,凍成了冰甲,走起路來,咣咣直響。30多個晝夜奮戰,近千畝落葉鬆小苗扎根馬蹄坑,成活率高達95%,塞罕壩人終於在這片土地上栽下了第一片林子。

  馬蹄坑造林成功了,但還有更多更貧瘠的土地等著他們攻克。1964年,承德二中陳彥嫻等6名女高中生主動申請到塞罕壩扎根。春天造林,她們要將一棵棵帶泥漿的樹苗放到植苗機上,兩手不停地取苗、放苗。“植苗機在高低不平的山地上來回顛簸,取苗箱裡的泥水不斷濺到身上,一天十幾個小時下來,我們看起來就像剛從泥坑裡爬出來似的。”陳彥嫻說。

  技術員石懷義在1964年被打成“反革命小集團”成員,以“監外執行”的名義在大梨樹溝苗圃工作。一次,石懷義正在被“批斗”,天突然下雨了。石懷義一把扯掉胸前畫著叉叉的木牌,抬腿就跑,邊跑邊喊:“我去趟苗圃,回來再接著挨批。”隻見石懷義沖進宿舍拿起鐵鍬,跑到苗圃引水渠源頭,把壩掘開了一個豁口——原來,他是怕下雨導致引水渠引來的水太多,把苗圃給淤了。

  防火員趙福洲、陳秀玲夫婦,每年都要在不通水電、沒有人煙的望火樓呆上好幾個月,用的是煤油燈、蠟燭,喝的是雪水、雨水,吃的是咸菜、干饃。1984年冬,懷孕的陳秀玲在刷洗水缸時重重地磕了一下,癱倒在地。趙福洲立刻向場部求援,但由於風雪太過猛烈,15個小時后陳秀玲才被送到醫院。孩子隻活了一天半便夭折了。哭過,痛過,望火樓裡的夫妻崗依然在堅守。

  塞罕壩自然條件惡劣,醫療衛生設施嚴重匱乏,心血管疾病、風濕病、意外事故等頻發,病人卻無法得到及時的看護與治療。1962年上壩的那一批學生多數已英年早逝,去世時平均年齡隻有52歲。“一晃就幾十年過去了,老同學一個個都走了,沒幾個像我活這麼久。”說到這裡,70多歲的李秀珠眼角有些濕潤。

  塞罕壩人燃燒的生命,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消逝而被人遺忘,而是永遠地矗立在這片土地上:他們營造出了112萬畝的世界最大人工林,使塞罕壩森林覆蓋率達到80%,每年向京津地區淨化輸送清潔淡水1.37億立方米,固碳74.7萬噸,釋放氧氣54.5萬噸,成為京津冀生態協同發展的“活化石”。

  傳承接力,打造新時代的功勛樹

  創業難,守業更難。近些年,塞罕壩開始在礫石陽坡、沙化地塊等作業難度大的地塊開展攻堅造林,每畝地造林投資要上千元,而國家項目投入隻有300元,資金缺口巨大。塞罕壩人沒有“等、靠、要”,消極應付,而是選擇二次創業,繼續發揚艱苦奮斗、甘於奉獻的精神品格,靠自我發展解決資金難題,不為國家添一分困難。

  林場依托塞外風力資源優勢,利用石質荒山、防火阻隔為風電企業提供場地﹔以建設綠化苗木基地為重點,培育多品種、多梯度的綠化苗木﹔利用林下土地資源和林陰優勢,發展林下種植、養殖等立體復合生產經營模式﹔通過職工出資、林場出讓森林景觀經營權,成立生態旅游股份制公司,把森林旅游產業做精、做強。這幾項的收入如今已突破億元大關,佔林場營林總收入的60%。

  成立旅游公司時,不少人擔心公司發展不起來,自己攢的錢打水漂,但隨著宣講工作的開展,職工們都願意把錢拿出來支持公司。旅游開發處工作人員溫雅楠說:“團結、奉獻是林場每個人的共同點,隻要能把林場經營好,完成林場的任務,我們沒有怨言。”如今,塞罕壩一年的門票收入就有4000多萬元,正在爭取變成5A級景區。

  不僅如此,從2012年開始,塞罕壩林場“自斷一臂”,大幅壓縮木材砍伐量,將以往每年的正常木材砍伐量從15萬立方米調減至9.4萬立方米。木材產業收入佔營林收入的比重從66.3%驟降到40%。這一串“加減法”,讓塞罕壩迅速完成產業上的轉型升級,守著綠水青山,開墾出了金山銀山。

  塞罕壩精神的文化基因,正在從50年前伏冰臥雪的老一輩林業人身上,傳承給全體承德市民。“現在社會上存在著一種浮躁情緒,總想一夜成名、一夜發財、一日成功,殊不知成功從來都來自於實干和苦干。”承德市委書記周仲明說:“實現產業轉型升級綠色發展,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都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艱苦奮斗、久久為功。在這個意義上,塞罕壩精神也是整個時代的寶貴精神財富。”

  著名作家魏巍曾為塞罕壩寫過一首詩,至今仍被人傳誦:“萬裡藍天白雲游,綠野繁花無盡頭。若問何花開不敗,英雄創業越千秋”。


  《 人民日報 》( 2016年05月01日 02 版)
(責編:白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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