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入花心自成甘苦(人民眼·本期聚焦·打贏脫貧攻堅戰)
——致一位縣扶貧辦主任妻子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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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雙星(中)在阜城縣德隆農業科技園查看大棚茴香長勢。 |
【人物小傳】
李雙星,1962年生,2002年至今任河北省阜城縣農業開發扶貧辦主任。
13年來,他“5+2”“白加黑”,每年累計工作時間達400個工作日,幫助全縣152個村發展起穩定增收的設施瓜菜產業,讓“窮得叮當響”的貧困農民人均純收入從600多元提高到5000余元。被評為“中國扶貧開發典型人物”。
“心在人民,原無論大事小事﹔利歸天下,何必爭多得少得。”從全縣最年輕的鄉鎮黨委書記到全縣最年長的在崗正科級干部,妻子患了乳腺癌、肺癌,李雙星從不曾懈怠,心心念念全是扶貧,扑下身子與百姓打成一片,有情懷、重責任,又有思路、肯實干。
何麗霞大姐:
從河北阜城縣採訪回來,一直心緒難平,總想對你說點什麼。
那天,登門訪問,臨別時,聽你吹了曲葫蘆絲《知道不知道》。旋律不算婉轉流暢,但你很投入,跟著旋律我們默默哼唱:“以免打擾到我們的時光,因為注定那麼少……”驀然想起電影《天下無賊》結尾裡女主人公淚水漣漣、大口嚼咽烤鴨的鏡頭,眼淚差點流出來。
很難想象,文弱的你,是怎麼從癌症的死亡線上拼爭過來的。也很難想象,如果沒有你第二次生命奇跡,“曲終情未了”的人生最大遺憾,李雙星該如何彌補?
那一刻,我們感慨萬千——
你嫁給了李雙星,他卻“嫁”給了大棚
看得出,劫后余生,你更懂得熱愛生活了。客廳裡挂著去年補拍的婚紗照,全是單人的,李雙星又“缺席”了。
在這個家,正如你說,他就像個住店的,就知道扶貧、扶貧,大棚、大棚!是啊,平常人一年約250個工作日,而他這個阜城縣扶貧辦主任,13年來,年年累計工作達400個工作日的時間。
不少人和他開過玩笑:你一天到晚不著家,嫂子難道沒意見嗎?他總是呵呵一笑,咱干的就是和農民打交道的活,這就是最基本的工作。再說了,我老婆是中學老師,每天晚上要批改學生作業,我們各忙各的,誰也不影響誰。
但我們聽得出,你是有意見的。見他整天不著家,你還曾懷疑他有外遇,悄悄找司機盤問一番,“偵探”了幾次,放心了,但也直接給他“定了性”:指望他顧家,基本無望。我們能想象,當兒子問媽媽為何不與爸爸離婚時,你一臉錯愕的表情。
你說自己是“傻女人”,丈夫一“哄”就滿足了。
1999年5月,你在天津腫瘤醫院被確診為乳腺癌。在做左乳根治手術的前一天,他陪你到天津水上公園散心,第一次手牽手逛、第一次照合影。至今,你還念念不忘。
4年后被查出癌症復發,並轉移成肺癌,那一刻,你嚎啕大哭。醫生私下悄悄對你哥何青說:“你妹病情已到晚期,沒有手術的必要了,保守治療吧。”這無疑一聲晴天霹靂,你哥氣憤地給李雙星打電話:“你心裡還有沒有這個家?還有沒有你老婆這個人?”
放下電話,他心懷愧疚地趕到山東濟南的一家醫院,就像個犯了大錯的孩子,贖罪似的跑前跑后照顧你。他心力交瘁,短短幾天頭發就掉稀疏了。他深知,這些年對家庭、對你,虧欠太多——阜城縣附近最有名的兩個景點,東光鐵佛寺和衡水湖,都沒帶你去過。
農業扶貧項目季節性強,延誤一個星期播種,也許一季收成就沒了。陪護期間,他電話不斷。他同事來醫院看望你,他就逮住機會在病房開起“工作調度會”,大到來年扶貧項目的確定,小到一畝大棚需要多少水泥柱、鋼絲,他都一一核對,力保項目“不走樣”。當看到你頭發幾乎脫光,躺在病床上忍受著化療之痛,大家忍不住勸道:“主任呀,何老師都這樣了,您先把工作放一放,好好陪陪她吧!”你還記得自己有氣無力的回答吧:“你們還不了解他呀,他人在這裡心早就惦記著大棚了。這幾天他能白天黑夜地陪著俺,俺就知足了。”在場的人聽了無不落淚。
那陣子,你76歲的老母親都來濟南給你做飯,而他陪你做完化療,接到一個電話,竟急匆匆地趕回阜城。很多人不解,老婆病成這樣了,還能忍心走嗎?
你可能不知道,今年,以雙星主任為原型編排的評劇《福星臨門》在縣文化中心公演,當“回看”這一幕時,他自己也不禁潸然淚下。
原來,一場暴風雨突襲了漫河鄉前八丈村。西瓜大棚一片狼藉,柱子東倒西歪,棚膜被刮得七零八落。“李主任,我的老本全賠了,這可咋辦呀!”老鄉帶著哭腔打電話向李主任求救。
那一刻,他沉默了——
一邊是生命垂危的妻子,一邊是奄奄一息的致富星火
這應是他一生之中最艱難的時候。
你還記得2002年4月26日吧,這一天,他走馬赴任縣扶貧辦主任。上任后實施的第一個扶貧項目,是周轉羊、周轉豬,當時上面也鼓勵這種扶貧方式。首批200萬元扶貧資金買成了羊羔、豬崽,分配到40個貧困村。
幾天之后,他來到漫河鄉倪庄查看養殖情況。一進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問老鄉:“羊呢?”“死了!”老鄉回答倒也干脆。“死在哪了?我去瞅瞅。”“埋了!”“埋在哪了?”到這時,老鄉回答不上了。
原來,很多老鄉把500余元買的羊羔以一二百元的價格賣掉了。再一了解,類似情況不在少數。這件事對他觸動很大,“這麼扶貧,10年也見不了成效!”
一番調查,根據當地土壤、種植露地西瓜的傳統,他琢磨把產業扶貧的靶向調到大棚瓜菜,並選擇了前八丈村和倪庄作為大棚西瓜試點。
開始大家熱情很高,但到動真格時,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一畝大棚需要4000元的成本,政府補貼400元,資金主要靠銀行貸款。盼致富,又怕風險,“不見兔子不撒鷹”,這是群眾普遍的心理。前八丈村村支書焦叢新說:“李主任,我們相信你一回,可是西瓜一旦種了賣不了可怎麼辦?”他當場表示:“賣不出去我個人全包!保証大伙收入比種玉米翻一倍!”
決策時拍腦袋,保証時拍胸脯,辦砸了拍屁股走人,這樣的干部,群眾見多了,“當官的撈政績想往上爬,咱土包子當墊腳石不會打滑”之類的冷言冷語不少。勉強動員了18戶參加第一批480畝大棚建設。他壓力很大,常下鄉、鑽大棚,還專門從山東壽光請來大棚能手長期駐村現場指導,生怕有半點閃失。但誰知一夜罕見暴風雨,大棚盡毀。
猶豫再三,他趕回阜城,一邊帶領大家把倒塌的水泥柱扶起來,一邊聯系農資公司,趕緊送棚膜,趕緊派技術專家,努力將損失降到最低。
這事讓他落下深深的后遺症,至今隻要晚上一起風變天,他就睡不好覺,第二天一有空就要下鄉轉轉看看。
但他並非“隻認大棚,不認媳婦”。
輾轉求醫過程中,他往往是拿著從朋友那裡籌來的錢、辦理完住院手續,就求助於親戚輪流陪護,又趕回去工作,但心裡其實想著、記挂著你。也隻有連軸轉的工作,方能讓他暫時卸下壓在心頭的大山。
你說,當時心中唯一祈禱,活著看到正在上高中的兒子考上大學,也就瞑目了。你哥也勸李雙星,聽醫生的吧,別因一個人毀了一個家。但他不放棄任何一絲希望,試新藥、吃偏方,想方設法讓你嘗試,“為了這個家,一定要好好地活著”。
化療后你啥都不想吃,他下班回來,無論多晚,都會問問:想吃啥,燉大骨頭還是鯽魚湯?我給你做!還記得你說,“因病得福”,吃上了他親手做的飯菜,“還真好吃”。
得知你的病情后,鄉親們都希望能幫上點忙。聽說常喝葦根水能抗肺癌,他們包成一捆一捆地主動送來。
真是奇跡,一年后你的身體康復了!
最高興的,莫過於他了。曾經艱難周旋的“兩難”變成“兩全”。當年,前八丈村大棚西瓜每畝收入達到4000元,比種玉米增加好幾倍!
前八丈村周邊的貧困村聞風而動,常常是村干部晚上把雙星主任請過去講課,村民第二天就開始購買建大棚的物料。“漫河西瓜”如今入選地理標志保護產品,全鄉農民收入由全縣倒數第一一躍而至全縣前列。焦叢新說,以前一家一下拿不出2000元,現在呢,隻要你上午和他說,每家下午也許就能提出來20萬元。信用社都常到咱們村拉存款呢。
多年以后,你親叔叔從廣州來探親,想看看李雙星究竟在忙啥。你陪著叔叔下鄉轉,車行半個多鐘頭,成方連片的大棚綿綿不斷,深深震撼了你們,“真沒想到他為農民干出了這麼多的事!”
那一刻,你說,突然理解了自己的丈夫——
一聲魚水交融的“李扶貧”,一顆“小官大做”的平常心
其實,同你一樣,很多人都曾不理解:13年來,阜城一個個貧困村摘帽出列,李雙星職務依舊是縣扶貧辦主任,為啥干勁依然十足。
也有人“好心”提醒他:“你在這個位置時間也不短了,該琢磨動動了。”
你最了解,對個人職務升遷,他看得淡。
1981年,他從衡水商業學校畢業,本有機會分配到縣煤炭銷售公司當會計,但他主動要求去最艱苦的鄉鎮工作。這一待就是21年。
從一名普通干部到后來擔任大龍鄉鄉長,再到蔣坊鄉黨委書記,你知道,他“仕途”順風順水,成為全縣當時最年輕的正科級干部。
2002年,阜城縣被列為河北省扶貧開發工作重點縣,縣扶貧辦也正式挂牌成立。剛剛成立,聽名字也知道苦活累活少不了,這樣的部門既是最需要人才的部門,也是頗讓人才猶豫的“弱勢部門”,“下個文,鄉鎮可以理會也可以不理會”“扶貧工作就是個求人的事,沒多大權力、實力,難出政績”。
究竟找誰來挑起扶貧辦主任這副重擔?當時的阜城縣委書記王鎖馬和其他領導,將全縣合適的人選在心裡過了一個遍,最終一致認定,已經有2年鄉長、近5年鄉黨委書記履歷的李雙星最合適。
“雙星一度是全縣最年輕的鄉鎮黨委書記,繼續進步的空間也很大,在征求意見時,坦白說我們心裡也沒有底,沒想到他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現在看來,這個扶貧辦主任,我們給老百姓選對了!”時隔多年,王鎖馬依然記憶猶新。
這一干就是13年。當時的扶貧辦一共隻有3個人,連輛公務用車都沒有,一切都是從零開始。在縣委、縣政府領導下,他帶領扶貧辦,與各鄉鎮、部門協力幫扶全縣152個貧困村發展大棚生產,用年人均純收入翻三番的成績讓當地近8萬名貧困群眾脫貧致富。阜城也連續11年作為全省扶貧開發先進縣受到表彰。2009年,他被評為“中國扶貧開發典型人物”。
從全縣最年輕的鄉黨委書記到最年長的在崗正科級干部,從全省縣扶貧辦主任“最年輕”之列退到“最年長”之列,在任13年,他把時間都花在跑扶貧上,從不在“跑官”上“做文章”。
其實,各級領導一直想著李雙星。前幾年,縣裡幾位老干部找到縣委書記,認為“該給李雙星提提了”。他知道后,急忙跑到書記辦公室,說,還是把機會留給年輕干部吧﹔現在趕上了職級與待遇挂鉤改革,自己正科多年,按照政策可享受副縣級的工資待遇,夠了。
在李雙星同事們印象中,他從來不為“位置”等事情鬧情緒、影響工作:“他這個人太簡單了,心裡就裝著老百姓,就這麼個事”“不求官,要‘求’也就是把‘小官’管的事做‘大’”。他可能沒敢告訴你,幾年前,因扶貧工作成績突出,他獲得縣委縣政府10萬元獎金,留下1萬元后,將其余的錢都分配給同事們。
他今年53歲,早已知天命,“洞察”一切,仍激情不減,“如果明天退休,今天還要把活干好”。現在精准扶貧呼喚“超常思維”,要求更高,一些扶貧資金,在部分地區從過去的香餑餑,搶著要,變為“燙手山芋”,放不下去。而對他來說,扶貧項目依然是“多多益善”,也未曾因為“中梗阻”,導致一邊是老百姓治窮“不見錢”,一邊是扶貧資金趴在賬上“睡大覺”。你了解他,他自己是從農村出來的,知道窮是個啥滋味,最能理解脫貧攻堅等不起、輸不起。
13年來,全縣610個建制村,他不知走了多少遍,150多個大棚種植村,他不知講過多少“夜間扶貧課”,村裡的道怎麼走,種了多少大棚瓜菜,他比鄉鎮干部還清楚。因為到哪兒都是“拳不離手、曲不離口”的扶貧那點事,他被老百姓親切地稱為“李扶貧”。他最自豪的是,多少個“窮得叮當響”的村庄,被扶成了聞名遐邇的幸福村,大伙稱他“是黨的人,也是自家人”。“農民種大棚,賺了多少錢,是‘商業機密’,連親戚都不透露,但會喜滋滋地主動告訴我。”
衡水市委書記李謙說,李雙星之所以成了老百姓的主心骨、貼心人,就是因為他扑下身子一心想著扶貧,放下架子與老百姓打成一片,既有情懷、重責任,又有思路、肯實干。精准扶貧就需要李雙星這樣的好干部。
不少阜城老鄉曾經動情地對雙星主任說:大伙是既盼著您提拔,又不願您提拔,因為害怕您不管咱的事了。
“難怪我提拔不起來,原來是耽誤在你們身上了。”言罷,他哈哈大笑。
那一刻,一貫的李氏幽默,應可讓你釋懷——
有情懷去庸求進,接地氣去浮求實
他的成就在田間。
不瞞你說,第一次見到他,我們有點出乎意料。一點也不黑,也不是一褲腿泥點子,一身邊幅修得很整潔。這咋與農民群眾打成一片?
一個故事打消了我們的疑慮。
2007年,有了前八丈村發展大棚的經驗,雙星主任信心滿滿地來到許家鋪村作動員,村裡“小諸葛”許洪順站起來搶過話頭:“你講得津津有味,我聽著不對口味,現在婚姻都自由了,我種啥關你嘛事。咱村祖祖輩輩靠種小麥、玉米生活,你讓我種西瓜,就是摁著老虎啃麥苗,我老虎拉碾子不聽這一套!”說完兩手一甩,帶著十幾個村民走了。你能想象,毫無准備的雙星主任,被這突如其來的橫插一杠氣成啥樣。
你可能有印象,1994年,阜城縣曾刮起一陣“大棚風”。但由於沒經驗,大棚牆體太薄,達不到要求的溫度﹔加上一個大棚由多戶共同經營,誰都不用心,結果大部分種植戶賠了錢。“一年歡,二年蔫,三年拆棚運竹竿”,被大棚“坑”過一次的農民,覺得雙星主任是在忽悠他們。
回到家后,許洪順覺得這次讓李雙星下不來台,他回頭“肯定得治我”,沒想到第二天雙星主任來到他家,笑呵呵地說:“老許,你是個擰人,我也是個擰人,咱倆交個朋友。這樣,我拉著你去山東旅游,管吃管喝,你去不去?”
還沒等許洪順弄清李雙星葫蘆裡賣什麼藥,車已到了山東壽光棚菜種植區,轉了一天,臨走時雙星主任對他說想要啥就拿,我給你掏錢。許洪順就買了幾個西瓜、幾斤茄子和青椒,待到付錢時才傻了眼,這麼不起眼的瓜菜竟要90多元。許洪順心裡打起了算盤:這麼一點就要90多元,那麼1畝地呢,10畝呢?山東的老鄉不比我文化高,憑啥人家就能比我掙錢多?
回來的路上,許洪順不好意思地說:“雙星主任,我甘願當好小綿羊,就跟著您啃麥苗了。”
“釘子戶”變成示范戶,“刺兒頭”變成“鐵杆粉絲”,大棚西瓜迅速崛起為許家鋪當家產業。曾經的省級貧困村、光棍村摘了帽子,變身全國文明村。
跟群眾打交道,在很多人看來是個“技術活兒”。雙星主任卻說,感情比技術重要。扶貧辦司機尤建回憶,有一年酷暑時節,在南旺村授課,李主任忍受著高溫與蚊虫叮咬,從晚上7點講到了10點,在場的老鄉們也沒一個早退的。如今阜城人說,隻要李主任坐鎮指導種什麼,下一季棚裡准變樣。
你說,李雙星在外面時,不知疲倦,回到家就蔫不拉嘰,其實他時時在狀態。
2012年底,他參加電視節目時聽到專家講授蜜蜂授粉,又開動了腦筋:“這蜜蜂能給蘋果、梨樹授粉,是不是也能給西瓜授粉呢?”
給瓜苗人工授粉是個累活兒,耗時耗工效率低,還容易產生畸形瓜。曾經嘗試熊蜂授粉,可不久他就發現了問題:熊蜂不耐高溫,大棚裡溫度一過40攝氏度,熊蜂就全部趴在蜂箱裡不動了。
琢磨到蜜蜂授粉這條門道,他立馬租來幾箱蜜蜂試驗。不顧40多攝氏度的高溫,他蹲在大棚裡盯著觀察。一分鐘內每隻蜜蜂能為5朵花授粉,相當於兩個勞動力的工作量。同時蜜蜂能夠覆蓋上午9點至12點30分瓜苗全部開花時段,而此前無論是人工還是熊蜂授粉,最多隻能堅持到11點。這個“重大發現”讓他很興奮,立即購買了40箱蜜蜂在義和庄村推廣,當年每畝西瓜產量就由7000斤提高到1萬斤。
每箱蜜蜂補助一半的租金,蜜蜂授粉在阜城西瓜大棚全面推開。一測算,100畝大棚,節省的人工費用可達2萬余元。
“老百姓看了我的蜜蜂授粉,就倆字兒,‘真好!’”提起大伙兒的反應,雙星主任的小眼睛樂得瞇成了縫。
在阜城縣長申文霞眼中,李雙星是一個“幸福的人”,因為他在工作中真正找到了樂趣。
你可能沒體會過夏季大棚的悶熱潮濕——曾有電視台記者跟著雙星主任鑽大棚,拍攝時當即暈倒,而當他蹲在大棚裡盯著蜜蜂觀察,讓他記憶猶新的不是高溫難耐之苦,而是平生第一次真切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那一刻,他陶醉了——
寧要每天“1.01”的滴水穿石,不要每天“0.99”的大而化之
雨入花心自成甘苦。
你是教數學的,“1.01和0.99法則”不言而喻:1的365次方是1,1.01的365次方約37.8,0.99的365次方約0.03,每天微小的區別,一年累積的是天壤之別。雙星主任的與眾不同,就“特”在堅持每天都多付出1%的滴水穿石,久久為功。
同事們說,他有“潔癖”,做事也是個完美主義者,不抓出成效不罷休。這個故事,他是否向你提及?
2014年,為創新產業扶貧機制,河北在全省選擇3個縣開展農民股份制合作經濟試點。在一些縣還在觀望時,阜城“當仁不讓”地成為試點縣。雖然金額不大,隻有300萬元,要求也就是按照每個貧困戶不超過5000元的入股標准,將資金撥付到龍頭企業的賬戶,讓貧困戶既是勞動者,又是股東。但他不想坐在辦公室裡將錢一分了事,琢磨著如何“小題大做”。
一次,他上衡水市為村干部授課,在培訓賓館餐廳就餐時,牆上的一塊銅牌吸引了他的注意:本店使用的是非轉基因大豆油。現在非轉基因成為“賣點”,那些不適合發展大棚瓜菜的鄉村,如果發展非轉基因大豆會不會產生良好的效益?為這一“靈光閃現”,他不厭其煩,輾轉聯系到了這款大豆油所使用豆種的研發人員——甘肅山丹縣農業局科技員曹虎。
現年50歲的曹虎為研發這個豆種已付出了10年光陰,但在甘肅試種畝產始終突破不了瓶頸,為了進一步試驗,他把房子都給賣了。曹虎戲稱,雙星主任打電話給他時,自己正處於“一無所有的境地”。
“除了阜城的自然條件適合這款豆種的繁育,雙星主任的一些特質也吸引了我。”曹虎坦言,“這些年我也沒少和扶貧辦、農業系統干部打交道,我感覺他特別接地氣,也懂行,最重要的,他做的事情全是為農民著想,值得信任。”
雖然遠隔千裡,雙方一拍即合,一盤大棋就此布下。
雙星主任找來省級農業產業化企業益彰公司,實施農民股份合作制經濟試點項目。公司與19個村684戶貧困戶簽訂入股分紅協議,每年按入股資金額的10%分紅,並收購他們種植的3000畝大豆。曹虎提供豆種和統一技術培訓,試驗區域內每收獲一斤豆種他可獲得2元科技紅利。
此時,有“高人”提醒李雙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種什麼,是龍頭企業與農戶之間的事,你管這閑事干嗎?阜城農民種大豆,從來都是隻長豆秧、不長豆莢,一旦失敗,你逃不了干系!
對此,他不以為然,“隨便種點啥,企業拿什麼保証給農民10%的分紅?”但為此,他操碎了心。豆種分給農民種之前,他要測發芽率﹔力推“黃桃+大豆”的套種模式,系上雙保險。
到了收獲時節,大豆平均畝產量達到700斤,蛋白質含量比進口大豆還高,商品大豆每畝收入在1500元以上。蔣坊鄉李城寺頭村貧困戶李世華種植了3畝大豆,光賣豆種就收入了1.52萬元,一邊數錢一邊直掉眼淚。
那一刻,李雙星的同事們也是感慨不已——性格決定命運,氣度影響格局。
你知道,他的口頭禪就是,“沒有累死人的活,沒有干不好的活”“扶貧就是做善事,善事都不做,還能干啥”。
眼下,他最大的活,就是制訂好阜城“十三五”扶貧開發規劃。
他最開心的事,你知道,就是與正上高中的女兒“斗斗嘴”,“沒考好,你就回來賣菜,我負責供貨”。他說,可不想讓女兒再步兒子的“后塵”:大學畢業后遠赴澳大利亞,“當初貸款20萬元供他留學,父子都以哥們相稱,沒想到他竟‘棄’我而去,留在那裡工作了,‘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最大的心願,就是“退休后當個好丈夫”。你如今已是全國抗癌明星,也是縣裡的乒乓球賽、大型演出活動的“明星”,他感到了不小壓力,但也不忘夸下海口:“糊弄老婆還不容易?退休后天天讓她美得掉眼淚!”
那一刻,又是一貫的李氏幽默,“穩穩的幸福”。那一刻,你會掉淚嗎?
版式設計:蔡華偉 李姿閱
《 人民日報 》( 2015年12月22日 16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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